真華觀不似其他道觀,門下弟子排字均是師父所賜。昔年楓楊真人伊始收徒,手邊便是一冊《道德經》。楓楊也懶得再想,便取了“不如守成”四字。大弟子道號不爭,二弟子道號如何,三弟子道號守闔,四弟子道號成義,待到楓楊年老,又收下燕占峰為關門弟子,卻也沒有心思再行排字,便隨了他本名。
萬仙山虛空間內,除了主峰之外,尚有矮峰十一座,均是靈氣充沛之地,分布四方。楓楊便依照方位交予四大弟子鎮守。矮峰之處不建道觀,隻開辟洞府,四大弟子自領門人修行,這守闔道長正是統管西方四峰。四人平日裏也不會麵,或坐關修行,或指點弟子。
那封卓本是第四十七代弟子中最有天賦之人,雖是性子狠辣,但功力隱然已是同輩中第一人。東三峰原由不爭道人統管,現下楓楊既去,不爭道人搬到主峰,那東三峰洞府便空了出來。門下眾弟子本以為將會由燕占峰執掌,但楓楊遺命,燕占峰命中非道門之人,早晚有離去一日,要另行安排,眾弟子均是心癢難耐,尤以封卓為甚,成日裏以東峰統管自居,如今從天而降個六師叔,所圖皆成鏡花水月,一時不忿,這才出言挑戰,終是身死。師徒之間,自有聯絡,守闔苦心栽培幾十年的弟子,一朝身死,當即勃然大怒,也不顧丹爐火焰正旺,駕起雲頭直奔主峰。
趙晏卻不去看他,依舊麵向不爭道人,隻是嘴角微微上揚,卻不說話。燕占峰踏前一步,道:“三師兄,你來便來,踏破廣場青磚,卻是何故?”守闔本就是一腔怒火而來,再聽此言,怒道:“大師兄!燕師弟!封卓死於此人手上,你們怎地無動於衷?任由外人在我真華觀作威作福?”
不爭麵上一沉,道:“三師弟,這便是你的不是了。師尊得證大道,自仙界回返之時,你也在場。我代師收徒,這是師尊交代下來的,怎地又成了外人?我尚未問你封卓不敬長輩之罪,你倒來埋怨我,當真是豈有此理!”守闔“刷”地一聲抽出腰間長劍,指住趙晏後心,道:“便是師尊收了他,也不能擅自殺我門下弟子,我若不為弟子報仇,教我日後如何!”
半空中又是一聲道號“無量天尊!三師弟,你扯上我,又是何意?”緩緩飄落一人,卻是一名道姑。杏黃色的道袍,空了雙手,長發披肩。看容貌不過三十來歲,眼角頗有風情,隻是脖頸上有一道長長的傷疤,如蜈蚣一般,眉角雖是精心描過,卻掩不住一股血色的殺氣。來人正是統管南峰的如何仙姑。眾弟子大多不識,一眾交頭接耳。
守闔一驚,心下嘀咕。這位二師姐年輕時殺氣極重,但近二十年修身養性,不下南峰一步,便是師尊正道之時,也隻是元神脫殼前來。從未聽說收過弟子,隻專心修那養顏長生之道,怎地今日到主峰來了?他也不敢再樹強敵,當下稽首道:“二師姐,多年不見,倒似更年輕了。今日之事,二師姐也要插上一手嗎?”如何仙姑咯咯一笑,撥弄著長發道:“在洞中悶得久了,出來走走瞧瞧,老遠便聽見三師弟喚我。師姐一想呀,這好多年沒見了,師弟還這麼想著姐姐,就下來看看。”
趙晏幾步走上台階,轉過身來,雙拳一拱,又覺不妥,趕忙放下,稽首一禮道:“師姐請了,小弟趙晏。”燕占峰稽首道:“師姐,此人便是師尊關門弟子,如此,我便不是老幺了,哈哈……”
如何仙姑一笑,順手掏出一物扔向趙晏,道:“小師弟,初次見麵,師姐也沒什麼送你的,這小玩意是師姐以前的玩具,送了你罷。”
趙晏不敢怠慢,雙手去迎,那物卻似有靈性一般,飛到他掌心之中,卻是一根簪子,通體透紅,內中隱隱流動著火焰一般。燕占峰趕忙湊過來,得見此物大驚失色,眼珠轉了兩轉,一把捏住趙晏手掌,口中卻向著如何仙姑道:“師姐!這怎使得?這離火簪乃是你蕩魔之物,師弟才剛入門,你就給他這般寶物,這……這不是太貴重了!”
如何仙姑玉手一伸,攤掌麵前,道:“嫌貴重了?那還回來,不貴重的我這兒也有。”燕占峰陪著笑臉道:“哎呀師姐,你怎地這般小氣?送出東西也要收回,小弟是說能不能也給我一件……”
這幾人說的眉開眼笑,那邊氣壞了守闔道長。這守闔平日裏也頗有智計,隻是愛徒命喪黃泉,也顧不得其他,提起長劍揮了幾下,便在廣場中心劃了個法陣,道:“姓趙的,如你是條漢子,便入此陣與我一戰。若是不敢入陣,休進我真華一脈!”
趙晏與燕占峰同時望向觀主,那不爭道人卻雙目一閉,便似入定一般,不聞不問。燕占峰輕輕向趙晏擺了擺手掌,又望向如何仙姑,仙姑卻隻抬頭望天,也不出言。燕占峰大急,莫不是這幾人商量好了要給趙晏個下馬威?正要說話,趙晏已是一拱手道:“三師兄,你既出言挑戰,小弟自當奉陪……”燕占峰心下叫苦,心中暗怪趙晏不知好歹,守闔道長降妖除魔,功力霸道之處便是燕占峰也不敢掠其鋒芒,如此應答,豈不是自討苦吃?又聽趙晏續道:“隻是小弟入道日淺,獨戰師兄,未免不恭。小弟鬥膽再找幾人聯手,師兄以為如何?”
守闔鼻中重重的哼了一聲,道:“你自管去找,免得人說我以大欺小。”趙晏點頭,轉頭道:“此事還需眾兄弟助小弟一臂之力。”燕占峰也不多言,紮緊腰帶,站在趙晏身側。勝達與龍八走上幾步,勝達邊走邊笑道:“我就說他猴精猴精的人,我這麼優秀的免費打手不用,那才叫稀罕事。”龍八也笑道:“且看那大聲恬噪之人,又能比他徒兒強上幾分。”
守闔聞言大怒,他成名已近二十年,哪有小輩敢如此與他說話?雙眉倒豎,虎目圓睜,咬牙切齒的步入陣內,在陣眼處緩緩盤膝坐定。
四人一笑,正要走進廣場,不爭道人忽抬眼道:“早課已畢,餘人各回靜室。未經召喚,不得擅自出門。”眾弟子領命去了。守闔冷笑道:“師兄,你這是何意,怕這幾人輸不起不成?”不爭還未說話,如何仙姑已笑道:“師兄是怕你輸不起,在小輩麵前丟了臉子。”守闔頭上青筋暴起,叫道:“師姐,許多年不見,你何以護著外人!”如何仙姑眼中血光一閃,道:“師弟若是不服,師姐親自下場教育教育你?”守闔咬牙切齒,心中隻是暗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