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快活便好
這樣平靜的日子又過了半年。她幾乎是完全適應了。清兒跟她說,夫人越來越有人性了。乍一聽這句話,她別扭了很久,盡管她知道清兒的意思是她現在沒有以前那樣拒人於千裏之外了。這段不長不短的時間裏,她心裏一直有個結。她不知道原來世界的她如今到底是怎麼了。父母他們又會是怎樣。夜半醒來,仍是會發現兩頰是濕的。她醒著時可以很堅強,來這裏的一年中,她從沒流過淚。但睡著時,無法控製了。她曾經覺得自己與男子相比更為堅韌,但如今看來,她仍是一個實實在在的弱女子。有著雪靜無微不至的照料,她似乎有點過於安逸,以至於她曾經很小心翼翼保存的理性都在慢慢消失。慢慢地,任性起來了。
她看著茶杯中浮浮沉沉的小片荷花葉,握著茶杯的手不由得更緊了。是否,如今這樣子有點無所作為呢?
“阿寧,”雪靜在窗外露出他的笑臉,此時已是日落時分,落日的餘暉拍在他蒼白的臉上,有著一種莫名的出塵。他真是不屬於這渾濁的世間。而且,他,笑得傾國傾城,她不由得感歎。
“你又在神遊了。”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已經跨進了門檻,懷裏抱著那隻兔子。他抬起白皙的右手,在安宥寧的呆滯的眼前揮了揮。她總是如此,他每次見她,她都是像靈魂離開了這副身體似的。
“逸風呢?”看他身後沒有那個影子,她有點疑惑。
“容楚讓人帶了個信回來,讓他去辦個事了。”半年前那時候,逸風就是他派來保護雪靜的。逸風本是他身邊最得力的助手,為了防她,都大材小用了。這半年啊,逸風恐怕隻是被養胖了。
“阿寧,過一個月便是中秋節了。到時候阿楚會回來。我們可以一起過中秋了。”不知道什麼時候,這孩子把他尊敬的哥哥稱呼為阿楚,把她叫作阿寧了。這樣她是不是可以當做在他心中已經和容楚一個地位了。
“中秋節。上年的中秋好像是我獨自一個人過的。”上年的中秋,她與雪靜還沒有相知,在這個地方,她根本沒有意識到中秋的到來。“雪靜,你也是一個人過的嗎?”
“我與阿楚還有晨日一起過的。”原來,隻有她是孤單一人,容楚為了雪靜從戰場上趕回來,與他共度中秋,但沒有理會她這個可有可無的人。
“晨日?”她好像也聽下人們口中說起這麼一個人。
“晨日是···”雪靜閃閃縮縮的眼神讓她咪起了雙眼,她直盯著他看。他很少如此,對於她,他幾乎沒有秘密,也藏不了秘密。
“晨日是···”逮到好玩的事情了,安宥寧眼中露出玩味的神色。難道這晨日是他喜愛的女子?但這一年都沒有聽他提起過。
“晨日是阿楚的妾。”她怔了一下,這一年,她似乎忽略了自己是他妻子這一點,但此時,她心中未免有點難受。她心中,仍是“一夫一妻製”占據優勢。有點難以接受。
“阿寧···’雪靜似乎被她的表情嚇壞了,他一直小心翼翼地保護著這個如星辰般的絕色女子,他舍不得她眼中的純淨和平靜被打破。即使她不經常笑,但她的眼中總閃耀著他觸碰不到的光芒。
“沒事。”安宥寧看到他這副樣子,有點想笑了。那一點陰霾一掃而去。眼前這個人總是為她的一點小情緒而憂心忡忡。在她說話這句話後,他仍是一副傷心欲絕的樣子。安宥寧忍不住伸出小手,捏了捏他白皙的臉龐。“阿靜···”她用難得的稱謂來喚他,語氣中帶著一點寵溺。
果然,在聽到她喚這個名字時,他嘴角綻開一個大大的弧度。
隔天,雪靜便以為她添置衣服為由,帶著她和逸風出門去了。安宥寧不是第一次出門,在幾個月前,也與雪靜出過門,但在逸風的敦促下,她和雪靜幾乎沒有辦法好好地看看街上的景象。坐著轎子出去,坐著轎子回來。後來,她便不想再出去了。
這一次,她與逸風也混了個臉熟了。逸風讓他們安排好轎子,她任性地不聽,繞過轎子,徑直往前走。逸風也沒辦法,習慣了她越來越任意的行為,剛開始,他還可以威嚇一下她,但如今,她已經不懼怕他了。雪靜尷尬地對逸風笑了笑,也跟在她後麵去了。逸風無奈地皺皺眉,連二公子都被她同化了,揮手讓轎子退去,也快步跟了上去。
此時已是午後,街上的行人不多。她與雪靜並肩走著,並沒有說話,隻是四處張望。走了沒多久,迎麵走來一個相貌嬌美的少女,掩著臉,大大的眼睛偷偷地飄到雪靜身上。
安宥寧不禁偷笑。她轉過頭,看著身旁這少年。她初來時,雪靜的身高與她相差無幾,如今,少年已經高出她不少了,也是少女傾慕的對象了。
“怎麼了?”雪靜不解地看著眼中滿是曖mei的她。
“雪靜心中有喜愛的女子嗎?”安宥寧也不掩飾,帶著笑意問他。
似乎沒有料到她會問這樣的問題,雪靜蒼白的臉一下子紅了,連脖子都透出粉粉的顏色。他愣住了,腳步不由得加快。轉過臉,不去看她明亮的雙眸。
“咳咳··”逸風在後麵突然發出了咳嗽聲。這次輪到安宥寧不解所以了,她微微側過身子,看著後麵高大的逸風。逸風沒有理會她,緊隨著雪靜從她身旁經過。
這兩個奇怪的男子。
她給自己挑選了不少衣衫,大部分是比較簡單的款式。她不愛那些冗雜的衣衫,雖然很飄逸,但穿起來實在難受。但在雪靜的慫恿下,選了一件十分繁雜的衣裙。長長的水袖,略為透明的輕曼繞在腰間,臂上。而作為代價,她也為雪靜挑選了一件紫色的衣衫,雪靜偏愛淺色,平常所穿大略都是白色灰色,這次算是他為她破了一次例。逸風站在店前不耐煩地看著這兩個人,劍在左手右手輪換著拿。
他們倆盡情地忽略逸風大半天之後,在天色微暗時回到了府中。
“阿寧,中秋佳節時穿上這衣裳吧,也讓阿楚看看。”雪靜低著頭說。
“嗯,那你也穿上那紫色的衣服,也讓我看看。”安宥寧逗弄著懷裏的兔子,這兔子是她那天從市集上帶回來的,與雪靜那個大兔子不一樣,長得很嬌小。耳朵聳拉著。十分惹人喜愛。
“嗯。”低聲回應了她一聲,雪靜便繼續撫琴了。
“夫人,這件衣裳您穿起來好美。”清兒一邊為她梳妝一邊說道。“肯定把晨夫人給比下去。”她繼續說道,沒有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但過了一會,她似乎記起了什麼。手中的梳子差點滑落。但她卻看到安宥寧臉上浮現一絲絲笑意。鬆了一口氣,但卻仍有些後怕。二公子曾經嚴禁他們下人在她麵前提起晨夫人,且主上也不許他們提起,因為主上似乎也擔心夫人知道後會讓夫人做出些什麼事。而又因為晨夫人長年陪在主上身邊,所以安夫人不會知曉。但目前這個狀況,似乎安夫人已經知道了。
“清兒,以前的我是怎樣的?”突然有點想了解這副身體的主人曾是一個怎樣的女子。換作以前,她斷然不會這樣問。但清兒是她寥寥無幾信任的人之一。
“這···”夫人所問的以前她是知道的,夫人從戰場回來後就完全變了個性子,這個以前跟現在的“分水嶺”她是明了的。
“說吧。”仿佛是給她勇氣,也是誘導她。
“夫人深愛著主上,所以對主上十分的用心。”她咬了咬牙,不敢再往下說。
“清兒,你認為現在的我還會無端責罰你嗎?我想在你嘴裏知道的事情你大膽便說出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