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就聽王伯當冷笑一聲道:“張將軍此言差矣,恕王某人不敢苟同,當初主公誅殺翟讓時,若不是張將軍之力,那徐世績早做了刀下之鬼,如此深仇大恨他豈能輕易忘掉,此番我等冒失前往,隻會淪為階下之囚,定落得個死無葬身之地。”
張昱聞言眉頭一軒,欲待反駁,卻見李密麵色蒼白如紙,充滿淒苦,他頓時胸口一堵,一時竟然說不出話來。在張昱的心中,也絲毫沒有把握讓徐世績能夠不計前嫌,那個孤傲的公子哥看上去也絕非心胸開闊之輩。
李玄英則想起當日徐世績身受重傷,氣息奄奄萎頓在地的情形,那怨毒的眼神至今讓她思來不寒而栗。不管怎麼說自己都是重傷他的元凶,要是真的徐世績翻臉尋仇,落到他的手中下場可想而知,想到這李玄英打定主意,決不能前去投靠徐世績。當下她也肅然道:“密公,王將軍此言甚為有理,黎陽城絕計去不得。”
李密仰天長歎一聲,落寞道:“黎陽是絕計不能去的,想那徐世績定然已布下甲兵,正在等我自投羅網,可笑我李密縱橫一生,一度擁兵百萬,如今竟落得如此下場。”說完唏噓不已,眾人也是默然無語,一時不知從何安慰。
半響李密勒住韁繩,轉過臉來對眾將道:“諸位,如果我南以黃河天險為界,北以太行山為屏障,東連黎陽,隻要我李密一日不死,想那徐世績也不敢明目張膽的反叛,如此慢慢收集部下,再圖進取如何?”說完目光期翼的看著眾將。
這時就聞祖君彥歎道:“密公,如今我方剛遭慘敗,軍卒之心危急驚懼,若再停留此地,恐叛逃之人有增無減,不出幾日,士卒定逃散無餘,要知人心不願,難以成功啊!”王伯當、李玄英等將領均紛紛頷首稱是。
李密聞言半響不語,忽的淒然道:“想我李密起事靠的就是諸君,現今諸君既然都不願意跟隨於我,密之道窮矣哉!今已兵敗,久苦諸君,密當自刎,請以謝眾。”說完他猛地抽出腰間佩劍,便欲橫劍自刎。張昱眼疾手快,一把上前死死抱住李密,王伯當等人則近前奪過李密手中寶劍。
李玄英撲到李密懷中哭道:“密公萬萬不可尋此短見啊!”其聲淒淒慘慘,餘者聞之皆落淚,即便天性涼薄如王伯當之流,此際也是潸然淚下。
賈潤甫大聲道:“魏公,昔日漢高屢敗,終得天下,項羽長勝,卒遭夷滅,今魏公作此短視之舉,實非丈夫所為。”
李密麵上沒有任何血色和表情,隻是雙拳緊握,手麵上青筋凸起。他目光環視眾人,忽然仰天大笑,半響方止住笑聲,揚聲道:“諸君既不棄李密,密當與諸君共富貴,想我李密與唐公李淵乃是同族,兼有往日稱兄道弟之舊情。盡管未曾陪唐公一同起兵,但我東阻洛陽,斷了隋室西歸之路,大敗逆賊宇文化及,使唐公不戰而安然占據長安,也是大功一件。既如此,我等當西入關中,投奔唐公李淵,此實乃上上之策也。”
話音未落,就聽一人厲喝道:“魏公,此事萬萬行不得!”眾人定睛一看,赫然便是張昱。李密麵色微變,沉聲道:“賢弟何出此言?”
張昱看著李密,誠懇言道:“魏公,想那李淵父子皆梟雄之輩,有虎狼之心,豈肯容魏公這等人物於左右。初始會以魏公之威望招納四方賢才,時候一久,定不能相容,即便魏公韜光隱晦,也無法令李氏父子放心,屆時其餘眾人皆可富貴,獨魏公難逃斧鉞加身。”
李密聞言默然不語。王伯當則大怒道:“張昱,你休要在此危言聳聽!”若不是顧忌對方武技高出自己太多,王伯當簡直恨不得當場拔刀將其砍翻。
張昱霍然轉身,一雙眸子冷森森的盯著王伯當,此時此刻他比任何時候都要厭惡麵前的這個人。
王伯當頓時感到一股無形的淩人勁道如山般擠壓過來,想要出言相譏,卻偏偏覺得周身皆被這股森森氣機所壓迫,竟無法動彈分毫,口中也是連一句話都難以說出,一張枯黃瘦臉上此刻已是殷紅一片。
秦瓊見狀皺了皺眉,有意無意的近前,一腳踏在了兩人之間。王伯當頓覺周身一鬆,如山壓力頓時消失,可已是冷汗透衫,有一種再世為人的感覺。當下他不敢再出言相激,隻是飽含怨毒的看著張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