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侗聞言默然不語,半響他近前扶起元文都。元文都分明感到越王殿下的雙手在不住顫抖,他這時方猛然想起殿下還僅是年方弱冠的少年。雖天潢貴胄,仍無法逃避得了世間的風風雨雨,看來生在皇家也非幸事啊!元文都的心頓時為之抽緊。
洛水南岸,密密麻麻綿延十幾裏皆是李密大軍的營帳,看上去宛若一條長龍。
大帳中,李密焦躁的來回踱步,他此刻的心中充滿了嫉恨,誰會料到李淵父子會如此神速的拿下關中,攻克長安,而自己此際卻還拿洛陽城無計可施。
看著遠處洛陽城高偉的身影,李密不禁痛苦的閉上雙目,發出一陣低低的**。這些日子他多次下令攻打洛陽城,可這座城池就像一頭遠古的洪荒巨獸,張開大嘴肆無忌憚的吞噬著自己麾下兒郎,至今仍巋然不動,牢不可摧。當年大帥楊玄感就是因為沒有及時攻克洛陽而敗亡,今日難道讓我李密也落得這等宿命不成?
一旁的張昱看著李密滿臉沮喪的樣子,也是慨歎一聲。己方雖然看上去聲勢浩大,有數十萬之眾,可真正久曆沙場的老兵並不多。除了嫡係瓦崗軍和歸順的裴仁基部具有強悍的戰力外,餘者皆不可倚仗,大都是新近歸附的各方草寇,由各自大大小小的首領帶隊,這些人從未經曆大的戰陣,除了觀望而外隻會趁火打劫,剩下的則是一些走投無路,剛剛投奔瓦崗未久的農夫村漢,戰力可見一斑。
而洛陽城內守城器械、物資都無比充足,守軍皆是大隋精銳,昔日抗禦楊玄感大軍時更是積累了不少守城經驗,故此際己方攻打洛陽城方顯得如此艱難。這些天瓦崗大軍攻城器械也是損毀的差不多了,士卒士氣已很是低落,沒奈何隻好撤至洛水南岸休整,想到這裏張昱也是一陣煩惱,卻又無計可施。
就在此時,大帳外匆匆進來一人,一襲紫衣,英氣勃勃,正是李密夫人李玄英。她衝張昱微一頷首,隨即走至李密近前,附耳在李密耳側低語片刻。
就見李密聞言霍地眼中神光暴閃,他衝著張昱笑道:“賢弟,王世充終於按捺不住了,這廝此際已然率軍出城,正駐紮在洛水北岸,上蒼佑我,今遭定要生擒此人。”
張昱聞言不禁大為驚訝,這些日子王世充一直龜縮不出,任憑張昱使人在城下如何羞辱挑戰,就是不出城迎敵。此番是何緣故竟一反常態,敢出城擺出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勢,可不管其中有何玄妙,其出城總比龜縮在城中要好得多。
當下李密下令,大將王伯當、柴孝和為左右先鋒,各率三萬騎軍先行,準備渡過洛水,與王世充決戰。
李密選擇了洛水河畔一段水緩而淺的寬敞河灘,河底的鵝卵石清晰可見,最深處隻及馬腹,很是適合橫渡。他勒馬持韁,仔細打量著對岸的王世充陣營,轉身對一旁的張昱道:“賢弟,昔日愚兄和王世充同門習藝,算起來他還是我的師兄,師尊曾言此人豺狼心性,實乃卑鄙小人,慣於暗箭傷人,即便是故友舊人也毫不留情。此番若是滅了此人,也算替師門除了一害。”
說完口中大笑不止。
張昱見李密輕敵之態溢於言表,不禁暗自擔心,要知王世充素以狡詐著稱,也算是善於用兵之人,若無過人才華昔日大儒徐文遠也不會被其所惑,將之羅列門牆之下,魏公如此輕敵實乃兵家大忌。張昱心中雖覺得隱隱有不詳之感,可又難以掌握,他不覺蹙起眉頭,怔怔的望著大軍依次渡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