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愛爾蘭的霍比特人(1)(2 / 3)

就在愛爾蘭由亂至治的時候,羅馬帝國卻由盛至衰。從公元5世紀初開始,一批批聚集在羅馬邊境的蠻族,像蝗群一樣鋪天蓋地地侵入羅馬帝國。最早的是汪達爾人、蘇彙維人和阿蘭人,他們越過結冰的萊茵河,闖進羅馬帝國,一路燒殺,很快就到了高盧。他們一直殺到比利牛斯山脈,後掉頭向東,血洗意大利。公元476年,就在聖者帕特裏克去世之後不久,最後一個西羅馬帝國皇帝羅慕路斯·奧圖斯圖被廢黜,西羅馬帝國滅亡。到公元6世紀初,一批一批的日耳曼人再次蜂擁而入。在一百多年的時間裏,一度作為西羅馬首都的特裏爾4次淪陷,軍事要塞美因茨化為廢墟,繁華的都市科隆在蠻族的包圍下風雨飄搖,各個行省土崩瓦解。隻剩下一個東羅馬帝國,龜縮在小亞細亞的君士坦丁堡一座孤城裏苟延殘喘。

在電影《霍比特人》中,灰袍法師甘道夫說,他不相信靠強大的力量才能戰勝邪惡,改變曆史的很可能是普通人的日常生活。誰也沒有想到,是與世無爭、身材矮小的霍比特人拯救了中土世界。愛爾蘭人酷似霍比特人,他們都過著與世隔絕的生活。愛爾蘭太偏僻了,偏僻到愷撒都懶得發兵征服它。他們和霍比特人一樣,隨和、快樂,甚至顯得有些粗俗。

但在短短一代人的時間內,愛爾蘭人學會了拉丁文,甚至還學會了古希臘文和希伯來文。學完了《聖經》,他們就讀先知的事跡,然後孜孜不倦地抄寫、學習羅馬、希臘的經典著作。他們往往連桌子都沒有,那就坐在石頭上,左邊的膝蓋上平放著一本借來的書,右邊的膝蓋上擺著嶄新的羊皮紙,一字一句,帶著一種虔誠和內心的平靜,慢慢地抄書。所有能夠找到的書,他們都要如饑似渴地抄寫下來。愛爾蘭人抄書抄到了如醉如癡的程度,這也使得後來他們的書法、裝幀技術達到了登峰造極的水平。

聖者帕特裏克為後來的愛爾蘭神父們樹立了榜樣,很多愛爾蘭神父起身到當時已經是“白骨露於野,千裏無雞鳴”的歐洲大陸傳教,這一代傳教士被稱為“白色烈士”。他們在乳白色的晨霧中登上一葉扁舟,有時候連船槳都不帶,任凜冽的風把他們送到命運選中的彼岸。他們有的去了西班牙,有的到了法國和意大利,有的到了阿爾卑斯山頂,有的甚至去了冰島和北美一些地區。這些傳教士每到一地,就像他們在愛爾蘭一樣,建造教堂,傳授聖經,抄寫經書。

即使沒有愛爾蘭人,《聖經》,尤其是《舊約全書》部分,仍然可能會通過猶太人傳承下來,而一部分古希臘文化也可能會在小亞細亞的東羅馬帝國得到保存。但如果沒有愛爾蘭人,古羅馬的文明可能從此就不見天日了。一旦古希臘和古羅馬的文明失傳,就很難說以後還會不會有文藝複興。在西方文明命懸一線的時候,誰也沒有想到,是這些跟霍比特人一樣的愛爾蘭人拯救了文明。

令人遺憾的是,愛爾蘭人自己的文化卻因曆史原因沒有被保存下來。

愛爾蘭的和平生活也沒有持久多久,後來,從海上來了凶殘的維京海盜,大部分愛爾蘭教徒社區都被洗劫一空。愛爾蘭命運多舛,之後又遇到了自以為是的英國人的野蠻侵略和宗教迫害。1845年到1851年,愛爾蘭的大饑荒餓死了將近一百萬人。大批愛爾蘭人被迫背井離鄉,1914年愛爾蘭的人口跟1845年相比,已經隻剩下三分之一。

假如在西方文明的配方中愛爾蘭人的比重能更高一些,也許今天會給人們帶來意想不到的美好。愛爾蘭人的風格和羅馬人大不一樣。羅馬人追求精致、態度傲慢,而愛爾蘭人則隨遇而安、快樂平和。公元4世紀的聖·傑羅米(Saint Jerome)曾經擔心,要是自己讀西塞羅的書,死後就會經受地獄之火的炙烤。愛爾蘭人可從來不會為什麼是異端而煩惱,他們是天生的人文主義者,凡是符合人性的東西,在他們那裏都是自然而然的。他們一邊抄書,一邊撮錄其他經文中的注釋,甚至隨手加上自己的見解。到後來愛爾蘭作家喬伊斯寫出了引起轟動和廣泛爭議的《尤利西斯》,人們才恍然大悟,原來這裏麵滲透著的是愛爾蘭的文化基因。在愛爾蘭僧侶們抄寫的經書上,偶爾會發現他們在抄累了之後寫的打油詩。有一首打油詩寫道:“在仲夏的樹林中找到一位美眉/她給我一捧黑莓/她給我一把草莓。”還有更叫人吃驚的:“人人都想知道是誰和金發女神共眠/隻有金發女神自己知道/她從此不再孤單。”誰能想象得出這樣的妙文是出自梵蒂岡的神父們之手!愛爾蘭人對性一向更加寬容,即使是傳教士也不怎麼強調禁欲。愛爾蘭人以喜歡早婚和生孩子著稱,試婚或是保持多名性夥伴的現象在愛爾蘭人中也並不鮮見。他們對大自然充滿了好奇和敬畏,他們的世界中充滿了魔幻色彩,一山一水,一草一木,皆有靈性。著名的愛爾蘭詩人、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葉芝的代表作《凱爾特的薄暮》,就充滿了這種神秘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