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著他,伸手撫上他的臉,輕聲道:“白硯,是不是我真的這麼傻,你才這樣對我?”
白硯身體一顫,按住她的手,想將她拉到懷裏,豈料她轉身一閃,從他懷中躲開。
“我將所有記憶交付與秋千之手。我太了解我自己,若轉生後能夠活著長大,定然會去落家,我想,看了自己的記憶,便不會再苦戀你。豈料終是無用。我活了兩世,有些事也明白了。雪妍是喜歡你的,隻是當年我不懂,她是我最憐惜的妹妹,我尋到她隻有歡喜,萬萬沒想到她會害我。可是白硯,我隻想問你,你接近我可是因為你一心隻想得到衡水城?”
白硯看著她,他想過,若她回想起過去,定會問自己這個問題。她這麼聰明,定然能夠看穿他的內心。他拽緊拳,平靜道:“一開始時,是。”
落書恒雙目一閉,果然如此。兩百年了,終於得了個誅心的結果。
白硯喜歡她,這點她毫不懷疑,在她忘記了那些過去,做為含香生活的時候她就能夠強烈的感覺到。可白硯的喜歡,那是在不損害權利的前提下,為了得到權利,不管是落書恒還是含香,對他來說都不算什麼。
“你約我在桃林中相見,也是為了將我困於林中,趁機攻打衡水城?”她的聲音顫抖,已知的事實說出口,竟是如此艱難。
“不是!”他大聲道,上前將她擁入懷中,“我對你是真心,想和你一起離開也是真心!我這一生中,最後悔的便是那一日沒有牽著你的手帶你離開!”
“好!”她抬頭看他,“那我們現在就走!現在,你隨我一起離開,不理會銀月城,這世間紛紛也與你無關。”
她的眼神無比堅定,逼著他直視她。
“走不走?”她紅了眼眶。
她想,這是最後一次。
他的目光中透著痛苦:“現在不行,你再給我一年時間,一年以後我便同你一起離去。”
她的嘴角泛起冷笑,搖頭道:“不行,要走現在就走!”
他不是後悔嗎?他不是愛她嗎?
“書恒。”他的口氣中帶著哀求。
罷了。
她從他懷中掙脫:“白硯,就這樣吧。”
兩百年前,他不會放下一切同她離開,兩百年後,自然也不會放下所有同她離開。
在他身邊,他會寵她愛她,卻永遠不是他最想要的。若是哪一天,將她與手中的權利放在天平上,他定然會選擇犧牲她。
兜兜轉轉兩百年,瘋狂過,傷心過,到頭來不過一句罷了。
她為他傷了太多次心,太多太多,真是心力交瘁。倒不如似一開始時那樣,沒有希望就沒有失望。譬如她的父親,一旦放下,就看透這個人,也不覺得有什麼了。
她回頭道:“白硯,我是個很自私的人,我愛你,便舍得將所有都給你。這世間一切對我來說不過是幾許雲煙,什麼衡水城,什麼和浦西大營,隻要你開口,我都願意雙手奉上。我就是這麼個傻子。可你偏偏選了欺騙我,我不容許人騙我。白硯,你著實傷了我的心。”
她向天空躍去,張開的靈翼長達數十丈,紅衣外裹著萬丈金光。
白硯化為銀光,追逐在那金光之後。
她朗聲道:“你不要再追,追上來也是一場大戰。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銀光一停,發出一聲長嘯,高聳入雲,驚得北地中的生靈躍起。那長嘯悲涼痛楚,連綿不斷。
這混亂的情感,到此為止,也算是討了個明白的了。
她直向南非去,體內積漲了兩百年的靈氣奔湧而出,重重加在靈翼上。鬥轉星移,晝夜交替,她回過神時隻看到一片茫茫大海。藍色水波興起,浮羽島在一片藍色中顯得綠意滴翠。
她飛上島嶼,海灘上漫步的離歌抬起頭,金色的眼隨意在她身上一轉:“想起來了?”
她再也忍不住,落著淚撲到離歌懷裏。
她已比離歌高了一個頭,可此時卻與個孩童般沒有半分區別,將頭埋在她的發間。
她大聲哭道:“想不起來就好了,想起來也是難受!”
在穗恭卿麵前,她信誓旦旦的說要個明明白白,此時卻恨不得活個不明不白!情緒一旦狂奔,便再也攔不住,橫豎堵在胸口難受,不如痛苦來得痛快!
她上一世忍得太多,連哭都不曾肆意。這一世,她便要隨心任性!
離歌歎息,如母親一般拍著她的背,在她耳邊輕吟:“哭出來就好了。”
可是,真的哭出來就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