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淑琴絞著手中的帕子,心裏亂成一團。
至從昨日見到了“主上”,她便似被人狠狠打了一拳,這些年在心中豎立的各種價值觀頓時毀於一旦。
她記得自己的腳不斷發抖,第一次覺得支撐著她驕傲頭顱的脖子不斷發軟。
他,他就是主上!
那她這些年所依仗的又算什麼!
從第一眼看到陳先生,她便想到這種可能性,可真正看到眼前這個人,卻還是手足無措。
那人高座在椅上,似平日一般憐愛的看著她。而她的心卻抖得厲害,戰戰兢兢的說了句:“父親。”
她的父親,衡水城主晉連,便是殺害她師尊的主上!
她慢慢前進了一步:“為什麼?”
晉連伸出手,想握住她的手,晉淑琴下意識的閃過。晉連眼中泛起一絲不滿,遂又歸附平靜。
“琴兒。”他憐惜的叫她,“我雖有二子一女,可你兩個哥哥處事軟弱,便隻得你與我最相似。我做的這些,遲早要由你來繼承。”
晉淑琴兩眼一紅,高傲的本性戰勝恐懼:“父親為何要殺師尊!”
晉連道:“周元陽乃童子之身,修為高深,若得他心肺,我大事可成!”他眼中泛過精光,“你是我女兒,我便將這一切告訴你也無妨。世人隻道天下間隻有一種修行方式,由靈骨生出靈氣,再以丹藥為輔助,方可飛仙成大道。萬年來,世間修真之人凡幾,又見了誰真的飛仙而去,與天地同壽?就是連當年備受矚目的木靈仙人,也未成達到如此境界。
修為無限,人壽有盡,想要真正修煉到頂峰,難於登天。可妖怪卻又不同,除卻洗髓期的妖怪,煉丹期的便可活百年,騰雲期的能活前年,而化神期的妖王可真正的與天同壽!
我等凡人資質中上的,修練到二十歲上,便可獨自對付煉丹期的妖怪,可就算修練百年,與騰雲期的妖怪相鬥時,非出動百人以上。這便是人與妖之間的區別。初初看來,人比妖強上數倍,可越修練到後期,越追不上妖怪的腳步。
天下生靈,總是一樣,人類修煉與妖怪修煉的區別隻在於一個是從內而發,一個是由外而取。隻是這般小小的不同,便天差地別。可既是生靈,身體如何以成定數,是妖是人不能改變。可若是能將妖力轉渡到凡人身上定然可一日萬裏。”
聽到最後一句,晉淑琴抖了一下,將妖力渡給凡人,難道自己的父親……不會,她的父親是天下修士的領袖,行俠仗義,愛國如家,視臣民如親子,這樣的人,怎會想將妖怪肮髒的道行渡到自己身上。
可她心裏響起另一種聲音,若非如此,他為何要殺了師尊。
她的父親,便是“主上”,私底下又一幫子的私仆,這些私仆個個心狠手辣,法力高強。晉淑琴不用多想也猜到,父親並不如自己想的那般幹淨。
她強壓下內心躁動,挺起胸膛道:“父親想要什麼。”
晉連眼中閃過讚賞:“我要飛仙化神,你是我的女兒,自然同我一起。”
晉淑琴不安的移動身體,她掀起車簾向外看,景物不斷向後退去。與來時相比,她此時坐在溫暖的車廂內,手中抱著暖爐,即不用吞食雪塊,也有衣物禦寒,可是心裏卻甚是寒冷。
提取剛進入煉丹期小妖的內丹,混合修士的精氣,便可練出提升法力的金丹。
昨日,在晉連的麵前,她吞下一枚金丹。一想到金丹是如何來得,晉淑琴惡心的都要吐出來,可她不敢,她注意到,直到她吞下金丹,父親眼中的殺氣才消隱而去。
晉淑琴任性高傲,卻不是個為了修為什麼都能做的人。她在周元陽與晉連的羽翼下橫行霸道,欺負人,與人爭奪事物都是些平常事,可她著實沒有做過什麼壞事。便是木炎清的那一次,也是聽從了祥和真人的建議。她喜歡木炎清,木炎清對她的絕情讓她很傷心,她不能說不狠他,卻也隻想將他關起來,讓他意識到沒有自己的幫助,便不可能繼續保有青竹劍。
可她並不是真的想害他的。周遠陽為人正直,晉淑琴是他一手帶大,從小便是聽著禮義廉恥長大。木靈派的弟子自來有一種別樣的正義感,就算晉淑琴是這般的高傲,她本質上還是接受不了父親的行為。
錯就是錯,對就是對。
她的父親在做一件錯誤的事,而且還錯得離譜。
馬車在衡水城外的一座山頂上停下,陳先生扶她下了車:“主上說,讓小姐在此觀禮。”
陳先生是她父親的心腹,她自小便見過,知道陳先生與晉連的關係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