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寶齋坐在山頂的紀勝亭內撫掌大笑,“洪勳,你的本事硬是不小喃,這一仗打得太漂亮了!玩了一個空城計,又玩了一個十麵埋伏啊。”他掩飾不住心中的激動,對周洪勳豎起了大拇指。
周洪勳手持一根長竹竿,竿稍懸掛一隻大紅燈籠,山上山下的同誌軍就根據燈籠指揮的方向,朝水麵上的清軍猛烈開火。周洪勳先用一些空船順利漂下來,“草船借炮”吸引了清軍船隊的炮火,使他們先在黑暗的河麵上暴露出來,同時利用岸上埋伏的炮火攻擊,同誌軍幾乎沒有什麼傷亡,就把朱慶瀾的這一支精銳隊伍擊潰了。
周洪勳俊朗的臉上也洋溢出自豪的神情,他指了指身邊兩個農民裝束的人說:“並非我的本事有多大,而是侯大爺的麵子大呀!”
侯寶齋也搞不懂了,這一仗事先根本沒有料到清軍會從下遊冒險偷襲,如果不是周洪勳的神機妙算,說不定今天晚上會吃大虧的。
“事先我也沒有料到,而是這兩個兄弟送來的信。他們久仰侯大爺的威名,帶一大批眉山、彭山碼頭上的哥弟前來參戰。他們在江口一帶探得了確切的消息,就急忙趕來報信了。”周洪勳把眉山的萬義先、萬鑫山叔侄引薦給了侯寶齋,並詳細介紹了他們之前的對敵鬥爭,三天前,他們率領手下兄弟拆毀了下遊的清軍浮橋,阻礙了清軍的進攻時間,並且還潛水到清軍營盤,搗毀了部分船隻和火炮。
“好兩個義士!”侯寶齋一把將兩人拉住,不住口地說:“民心所向,同誌軍必勝、革命必勝啊!”
楊虎臣親自到雲龍客棧找到王清順。
客棧裏麵有幾個推雞公車的過路客,開戰後無法出城,隻能滯留在新津城,沒事就幫助同誌軍運送軍糧。前一天,王清順讓他們把四輛雞公車的手柄換成了更結實的青木棍,因為明天要運一批很重的貨物,每輛車運半邊豬、四百斤大米。
楊虎臣把一份詳細的資料交到王清順的手中,這是整個南路軍的戰略部署情況和修覺山的防禦地圖。他不無擔心地對王清順說:“查得這麼嚴,你怎麼把東西送出去?”
同誌軍把進出的通道全部封鎖了,就算是同誌軍內部的人,進出城也要進行嚴格搜身,加上大熱天穿得又單薄,這些資料根本無處可藏。
王清順看看周圍,詭異地笑了一笑。他走到一輛雞公車前,伸出右手,從車把手處測量長短,他的中指和拇指伸開的長度為一卡,他一共卡了三下。指了指這個位置讓楊虎臣看,楊虎臣睜大了眼睛,看了又看。哦,原來有一個不為人注意的接頭。隻見王清順將車把手握緊,扭了幾轉,螺旋式的接頭就旋轉斷開了,原來粗大的青木棍中間是掏空了的。把防禦圖藏在裏麵,真是天衣無縫啊。
“原來王總爺還有這一手,真讓人大開眼界。”楊虎臣樂嗬嗬地問,“你們什麼時候動身?”
“明早天亮之前出發,當天就可以到達成都。”
五
當夜三更過後,雲龍客棧門外突然鬧嚷起來,燈籠火把將街道照得透亮。侯大爺在一群同誌軍戰士的簇擁下,氣勢洶洶走了過來。
“砰”,不知道是誰一腳踹開了木板店門,同誌軍一哄而入。王清順從床上一骨碌翻身起來,從裏屋跑到前麵的客房,他看見四個轎夫已經被打翻,萎萎頓頓跪在地上。
“侯大爺,這是什麼意思?”王清順畢竟是當過幾天團總的人,沒有被侯寶齋的氣焰嚇倒,“王某人也是保路會成員,你可不能隨便在我的店裏亂來。”
“亂來!恐怕是你在我新津的碼頭上亂來吧。”侯寶齋輕蔑地看了他一眼,“王總爺,老子在這塊碼頭上混了幾十年,最恨的就是吃裏爬外的家夥。”
王清順心裏麵咯噔了一下,他偷眼看了看楊虎臣。楊虎臣站在侯寶齋的身後,一點表情都沒有。
原來是當天二更前後,侯寶齋拖著疲倦之極的身子走回家,這幾天的戰事還算順利,把朱慶瀾、田振邦等清軍將官弄得一籌莫展。侯寶齋好幾天沒有睡過安穩覺了,這天想好好休息一下,當他剛剛走進家門,侯大娘風風火火跑了出來,遞給他一封信,說是在廳堂上發現的,侯寶齋看過之後,當時臉色都變了,“王清順,這個老狗日的!”
侯寶齋徑直走向運貨的雞公車,握住把手用力一扭。
王清順知道完了,黃豆大小的汗粒從腦門上滾落下來。他突然“撲通”
一聲跪在侯寶齋的腳下,雙手抱住侯寶齋的大腿,“侯大爺,饒命啊……”
話音未落,侯寶齋身後的楊虎臣突然飛起一腳,直踢在王清順的肋下,這一腳出其不意,足可開碑裂石。年邁的王清順毫無反應,在場的人清楚聽見了幾聲脆響,王清順的肋骨折斷數根。楊虎臣是打定主意殺人滅口的,下手不僅狠,而且非常精準,王清順折斷的肋骨全部插入了心肝之中。
“慢著!”侯寶齋一聲斷喝,但已經遲了。王清順軟綿綿癱倒在地上,雙眼上翻,嘴巴鼻子裏麵咕咕嘟嘟不斷向外湧血泡,眼看不得活了。侯寶齋狠狠瞪著楊虎臣,眼光像是一把利刃。
楊虎臣立刻跪在地上,把早就準備好的一番話說了出來:“幹爹,這個王清順是會幾手功夫的,他離你那麼近,我害怕他狗急跳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