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一、天竺之國(1 / 3)

1、牟子

佛教最早傳入中國,《山海經》已有說到天竺之國有慈愛之人名佛屠,也就是說大禹時已知有佛。《周書異記》把佛陀的降生時間上推至周昭王時期。

《後漢書》記載:佛在癸醜七月十五日寄生於淨住國摩耶夫人腹中,至周莊王十年甲寅四月八日降生……周昭王二十四年甲寅四月八日,天下之水驟漲,井泉外溢,大地震動,宮殿搖撼。是夜,五色仙氣入貫太微,西方充盈紫氣。昭王問太師蘇由:“上天呈祥兆乎?”蘇由答:“有大聖人生於西,乃現瑞相。”因為所以。周昭王再問:“天下將如之何?”蘇由預言:“千年後聖音教化遍及東方土矣。”昭王即命勒石,碑記此事,埋於南郊天祠前。是時,佛陀正誕於王宮。

《列子仲尼篇》記述:太宰噽問孔子聖人者誰?孔子答:吾聞西方有聖者,不治而不亂,不言而自信,不化而自行,蕩蕩乎人無能名焉。後人推測春秋末年,孔子已知西方有一大聖者名佛。

多部佛教典籍都有記載東漢明帝感夢求法故事,三國吳時嶺南牟融著《理惑論》說:“昔孝明皇帝夢見神人,身有日光,飛在殿前,欣然悅之。明日,博問群臣,此為何神?有通人傅毅曰:臣聞天竺有得道者,號曰佛,飛行虛空,身有日光。”關於明帝遣使求法之類的事情,在東晉袁宏《後漢書孝明皇帝記》等正史中,也有相似的記載……

說是永平七年(64年),漢明帝劉莊夜夢神人,背負日光,腳踏白雲飛來殿上,明帝欣然相迎。次日,明帝告文武百官以夢,博士傅毅解道:“臣聞說西方有得道聖人,高大魁梧,遍體金色,光芒四射,且輕舉能飛,稱號為佛。陛下所夢,就是佛了!”明帝於是萌發向西方求佛之心,詔令蔡惜、泰景等18人為欽差遠涉千裏去西域求取佛法。

《後漢書楚王英傳》記載建武十七年(公元41年),漢光武帝子、明帝異母弟劉英,被封為楚王。二十八年(公元52年)赴楚國就任。永平八年(公元65年),明帝下詔說,天下凡死罪者,繳納縑(生絹)便能贖罪。楚王英因任內行為不檢,便派遣郎中令獻黃縑白紈三十匹,向明帝謝罪。明帝為之感動,認為其心信佛,便下詔書,將贖罪的生絹賜給沙門和居士。下詔書告:“楚王誦黃老之微言,尚浮圖之仁祠,潔齋三月,與神為誓,何嫌何疑,當有悔吝?其還贖,以助伊蒲塞、桑門之盛饌。”當時,佛還須依附黃老之說,信仰浮圖(佛)還不合法,尚未公開,隻是上層社會間信奉。楚王英身邊已有外國僧侶,及居士,且明帝也聽說了,所以將生絹賜給他們。從明帝下達免罪詔書後,佛教就在中國合法化了。

再說18欽差曆盡千難萬險,在大月氏遇天竺高僧迦葉摩騰和竺法蘭。永平十年(67年),遂迎由白馬馱佛像和經卷回洛陽。次年春,明帝在洛陽城東雍門外建寺院,故為白馬寺。後迦葉摩騰以天眼觀察到五台山是文殊菩薩道場,且有阿育王所置舍利塔。兩位高僧即拜謁五台山,見五台山形酷似釋迦說法的靈鷲山,又奏請漢明帝建伽藍,寺依山名,叫大孚靈鷲寺,(今顯通寺)。洛陽白馬寺與五台顯通寺成為中國最早的兩座寺廟,有“釋源宗祖”之譽。

至於牟融其人為漢獻帝末,後漢末延熹八年到吳國太元元年之間,天下大亂之時,生於嶺南交州廣信後人稱牟子。《後漢誌》記載“先是時,牟子將母避世交趾,年二十六,歸蒼梧娶妻”。交趾和蒼梧是交州七郡之二,同在交州,牟子從蒼梧到交趾避難,或是“靈帝崩後”,交趾郡比蒼梧郡安泰。據《後漢誌》記“百姓怨叛,山賊並出,攻州突郡,符走入海,流離喪亡”。牟子回蒼梧後,再為郡太守用,卻未成行,想要一展抱負,卻也做不到。

史學家羅香林認為印度佛教以及海外各國的文化,在東漢時代,多自安南河內以及廣東的徐聞等地港口傳入,而扼西江的蒼梧遂成為中原學術文化與外來學術文化交流的重心。佛教從印度遠涉重洋剛傳入時中國,國人並不多願意接受。佛教與封建禮製的矛盾,與中國社會倫理不兼容為中國傳統思想抗拒,引起了朝廷的關注。朝廷要求佛教徒見到帝王和父母都不能例外,一概要跪拜,若隻是合掌致敬,尊卑不分,人人將無視國家禮法,國家就會大亂。

這提醒了研究佛教的牟子,要在中國傳播佛教,就必須尋求儒家思想和道家思想的支持,與儒家和道家的學說相調和。在後漢末延熹八年到吳國太元元年251年,牟子在廣信(今封開縣境)針對國人對初傳入佛教的懷疑和非難,以賓主問答的形式撰寫的《理惑論》(又稱《牟子理惑論》)一書。這是曆史上第一篇由中國學者撰寫的佛教著作。

牟子早年就博覽諸子百家群書,研究儒家經傳和道家學說。在嶺南廣信期間,潛心鑽研佛教。他是第一個把佛教梵文Buddha,此前梵僧皆譯為“浮屠”翻譯成“佛”的人,敲定了佛教在中國傳播的核心詞。牟子說:佛是一種稱號,人們稱呼佛,就像稱呼三皇五帝一樣,這一解釋說明了佛的神聖。佛是有名字的,三皇五帝也各有其名。因為他們偉大非凡,所以就有了尊稱。牟子認為:佛是道德的創始者,也是眾神的祖先。佛的含義就是“知者”。他還用道家的眼光刻畫佛:佛可以在轉眼之間變化,身體能分散聚合,或存在或消失。佛能大能小,能圓能方,能老能少,能隱身能現身。踏火不會被灼燒,在刀刃上行走不會受傷,陷進汙穢之中不會被汙染,碰到災禍安然無恙。外出的時候是以飛代步,坐著的時候渾身放光……使人們看到了佛神通廣大的道家神仙的影子。

《理惑論》彙通儒道釋,在方法論上引儒道以說佛,這是具有深刻的思想根源的,主要傾向當然還是推崇佛教。牟子並沒有把佛教和儒家和道家等量齊觀。牟子說:“澹泊無為,莫尚於佛。”又說:“佛神力無方,堯舜周孔焉能舍而不學?”牟子結合了佛陀和老子的教理,牟子將佛比擬為老子,處處表現出結合佛老思想的傾向,牟子以佛教為本,並引用老子、孔子之言為佐證。成為將儒、道、佛三教結合起來,使佛教中國化。可以說牟子是嶺南地區最早而又能係統地促使佛教教義中國化,在中國佛教史上有重要地位。《理惑論》不但是佛教在中國傳播曆史的縮影,同時也是一段文化交流史的記錄。《理惑論》在佛教理論上,彙通儒、道、佛三家學說,憑藉儒家和道家的學說闡述佛教教義,調和儒家、道家成為中國佛教的特點之一。

在《理惑論》中牟子稱佛教為佛道,對“道”的理解與《老子》的看法一般無二,又說佛與老子誌在無為,這就把佛教和道家融會在一起了。印度原始佛教中也有“道”的概念,但其含義是指方法,不是老子所說的那種道。佛教追求的是“涅槃”,指的是消除煩惱、超脫生死的境界,與老子講的無為也不一樣。《理惑論》中對道也即佛法的解釋已經是中國化了的佛教理論。牟子在闡述佛教教義把佛教與儒家融合在一起,宣揚佛教做佛事時與“古之典禮無異”,極力調和儒佛兩家在倫理觀念上的分歧,強調佛教的善惡標準和儒家的道德規範一致。

牟子不僅用道家學說解釋“道”,並指出在人類社會領域裏,“道”和儒家人倫五常的道德規範是一致的。在儒家所追求的修身、齊家、治國這種道德觀念和政治理想中也就包含著“道”。經過牟子這樣的解釋,佛教學說不僅與道家相通,而且也與儒家暗合。佛法在理論上是奧妙無窮的,在應用上又是普遍有效的。

儒佛兩家對人生和社會有根本不同的看法,人生觀的差異,導致了倫理觀念的分歧。儒家提倡造就現想化的人格,成為聖人賢者。為此儒家主張珍視人生,希望獲得家庭和社會的好評。這就在倫理觀念上發展出一套評價的標準;父子有親,君臣有義,夫婦有別,長幼有序,朋友有信。這些標準成為儒家的行為規範。

佛教則不同,它視人生為苦,世間為苦海,認為痛苦的根源來自自身的思想、言語和行為。因此,佛教的人生理想是尋求解脫,要解脫就必須斬斷痛苦的根源,於是佛教強調透過清苦的修持、拋棄俗念和欲望,以求超脫塵世,進入湼槃境界。

儒佛兩家在倫理觀念上的衝突,使得儒林中人包括受到儒家思想熏陶的各類人士,對沙門不娶妻、斷發等行為提出各種非難。《理惑論》對這種情況作出了反映,但是他沒有同儒家觀點進行爭論,而是通過引經據典,論證沙門的行為與儒家的倫理觀念並無矛盾,促使人們接受沙門。

例如,儒學思想認為“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沙門倡出家,棄妻不娶,被認為是大不孝。牟子認為:許由在樹上築巢棲身,伯夷和叔齊餓死在首陽山中,但是孔子稱他們是求仁得仁的賢者,並沒有譏笑他們沒有後代。沙門修行道德,生活回歸質樸,不貪戀與妻子生活的歡娛,不追求人間的遊樂,值得敬佩!

又有人說:黃帝重視服飾,箕子把容貌端莊置於“五事之先”,孔子認為穿衣符合禮儀,是“三德之首”德。可沙門卻要落發、著袈裟、袒露右肩,不尚跪起之禮,違背了“五事”和“三德”。牟子說:《老子》認為“不追求形式上的德,才是真正有德;死守著形式上的德,就是沒有德。”三皇時代,人們吃獸肉,披獸皮,質樸無華,受到後人的稱讚。沙門的行為舉止就是與此相同的。堯舜周孔聖人誌在整治社會和國家,佛和老子則誌在追求無為。不同的學說適用於不同的方麵,信奉佛教並不意味著就要拋棄堯舜周孔的聖人之道。

在《理惑論》中,儒道釋融彙貫通的思想非常明確並且貫徹始終。既與老子融通,也批評神仙道術,表現了這一時代精神,預示著中國佛教的一個曆史轉變時期的到來。漢代佛教依附於道術的曆史行將結束,魏晉佛教崇尚老莊的玄風漸起,《理惑論》以濃縮的形式反映了這一風氣。佛教在中國的傳播獲得成功,正是得益於能夠伴隨著社會變遷改革自己的理論。盡管牟子在書中用儒家及道家的學說和觀點來解釋佛教教義,和原印度佛教原教義或有不符之處,但使佛教在中國的傳播、發展奠定了深厚的理論基礎,創立了中國特色的佛教文化。

牟子的《理惑論》對於後漢末年的佛傳,說明南海之畔廣信(今封開)就是發端之處。後漸移三江總彙的廣州,北上南北交通重鎮韶關,然後擴散全國。推動這一進程的重要人物是牟子……

2、渡海移根

精通佛教史的梁啟超先生所著《佛教之初輸入》中說,“佛教之來並非陸路而由海”。還在另一著作《中國佛教研究史》中道:“渡海移根之佛教,旋即播蒔於楚鄉。”他的“佛教初傳由海路”說,得到很多學者支持,馮承鈞的《中國南洋交通史》中寫道:佛教傳入,“欲在南海一道中求之……南海一道亦為佛教輸入之要途”。日本學者鐮田茂雄說,“不能忽視南海的路線……佛教也是經過這條線傳到東海岸的”。

南開大學的吳廷繆、鄭彭年兩位學者認為:佛教傳入中國,可能有三條途徑,一是西域的陸上絲綢之路,但當時交通斷絕,印度傳道僧無法通過;二是滇緬路,但於楚王英信佛前,漢武帝時尚未開通。三即秦漢時,中外使者頻繁往來的南海海上絲綢之路航線上。楚王英所信的那個佛,隻能夠來自海上,除此別無他途。

《漢書地理誌》記述“海上絲綢之路”自廣東雷州半島出發,到印度支那半島,再到馬六甲海峽,再到馬來半島,到達印度南部等。且還記載了印度“有黃支國,民俗略與珠崖相類,其州廣大,戶口多,多異物,自武帝以來皆獻見。”說明自漢武帝以來,海上絲綢之路使中國與印度間已經有外交活動,印度南部的黃支國遣使朝貢。這段資料曾被大學者季羨林在1955年出版的著作《中國蠶絲輸入印度的初步研究》中引用。在《後漢書?南蠻西南夷列傳》、《梁書海南諸國傳》中,都有類似的相關記載,這說明漢代時南中國海交通早已通達。

活躍於南中國海海上絲綢之路航線上,有各國使者,貿易商賈以及僧人。佛經記載,釋迦牟尼佛成佛後,向他奉獻食物的首先是兩個商人。佛陀播道之路,基本是商道。佛陀一生最重要的兩個講經說法的精舍,也是商人饋贈的,商人一直支持佛陀傳教。隻要有佛教的地方,就會有商人。弘法之道,也是商道。據史料記載,廣州是海上絲綢之路主要的始發港口和抵達港,早在漢代就開始了海上貿易。故東西海上的交通一開,佛教就即從這南中國海海上絲綢之路到達了中國。據史料統計,自三國至唐500年間,由海道往來中印的僧人,有見諸文字記載的就有強梁婁至(三國)、迦摩羅(晉)、曇摩耶舍(晉)、求那羅跋陀(劉宋)、求那跋摩(劉來)、杯渡(劉宋)、智藥(梁)、菩提達摩(梁)、真諦(梁)等33人,無名僧人則不計其數。外國僧人在南海沿海的活動,除了創寺傳教之外,以譯經為主。這也是這一時期嶺南佛教對整個中國佛教的最大貢獻。據統計,從公元三世紀初強梁婁至(真喜)來廣州譯《十二遊經》起,訖於真諦,所譯經典有數十部。

嶺南最早的佛教寺院,即廣州城內的三歸、王仁二寺,就是晉武帝太康二年(281年)東來的天竺僧迎摩羅創建的。外國僧人停留和行經的地方,如廣州、韶州、羅浮等,均成為佛教弘化之地。六朝時期,嶺南地區興建的佛寺計37所,其中廣州19所,始興郡11所,羅浮山4所,而廣州更成為嶺南以至整個南朝的佛教重地。

唐代賈耽的《黃華四達記》是我國最早記載海外航運的史料,詳盡地記述了“海上絲綢之路”的航行路線。其中《廣州通海夷道》裏說:“廣州東南海行二百裏,至屯門山,乃帆風西行二日,至九州石,又南二日,至象石,又西南三日行,至占不勞山”。屯門山為香港之屯門;九州石為海南文昌七州列島;象石為萬寧海麵之大洲島;占不勞山是越南之占婆島。這條海上絲綢之路由廣州始發,出珠江口沿海南島周邊航行,駛往越南東岸。洪亮吉《乾隆府廳州縣圖誌》卷四十二記載,海南萬寧的大洲嶺,又名獨舟山,位置重要,“獨舟山在萬州東南海中,周六十裏,又名榜山,海舟多泊於此,南番諸國入貢,視此山為表”。遠航來華船隻,抵南中國海,望獨舟山,視為中國標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