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主義都與你無關——致姚振函的信談《感覺的平原》(1 / 2)

第1卷 任何主義都與你無關——致姚振函的信談《感覺的平原》

直呼朋友的名字,就如童年時的高粱林裏或收獲過的田野上呼喚夥伴的那種叫法,加上“先生”、“同誌”、“詩發”,“兄”之類的字就喊不出聲來。我這麼解釋,想來你一定能更真切地理解吧?我非常後悔,沒有到野三坡去談論你的詩。本來是決定要去的。臨走的那天感到頭暈,老伴兒擔心血壓高,出什麼問題。那時,我已仔細讀了你的這本《感覺的平原》。真有走在大平原上的那種感覺。沒有視覺的或心靈上的任何障礙,獲得了真正的空曠的境界(我在一首長詩裏苦苦尋覓過這個惠特曼和裏爾克一生尋求的命運的故鄉)。許多感覺(感觸)是自然地生發出來,呼喊出來的。不是邊讀邊思考出來的邏輯性的語詞,連感悟都來不及,是直接的心靈的交流。讀了你這些極大平原天性流動的空靈語盲,感觸報暢快,每個詞語。每行詩。都撫慰著我的敏感的(生命的)呼吸孔道。謝謝你的這些詩。是的,讀這些詩(不是某一首詩),如前麵說的,有立在或行走在平原上的無拘無束、無邊無際的大感覺。每首小詩裏都因浸透平原的性格而流盛出太的氣息。進入這個境域,我想作者不知道經曆過多麼艱難的跋涉與思考。才回歸到生他養他的這片生命和詩的犬平原淨界。也不能僅僅看作是回歸故多故土,而是進入了一個比故土更廣闊的另一個在平原。這個大平原,是姚振函的大平原,它不是與河南、山東、山西相毗連。在我感覺,是與史蒂文斯、狄蘭·托馬斯這些極遠詩人開拓創造的境地相通。至今我有這個感覺。詩集的第一首詩就觸動了我渴望呼喊的心靈。好久好久沒有呼喊一聲了。麥子熟的瞬間感覺。也十分真實。一首詩,一次愛情的顯現或生成。就如麥熟一樣。“麥熟一響”,幾乎是突然的。這感覺,也許有人會說:這詩句,這些小感觸。小情趣太平凡、平易了,但我讀起來卻有深意(也許連你都沒有想到)。讀你的詩,的確如裏爾克所說,詩文激發產生出某種使讀者進入創作並且超越作品的期望,引起讀者的不隻是近似重複的共鳴,而是引起和引爆另一首詩(與這首詩幾乎無關),好詩都能有繁殖和引爆的性能。

《什麼鳥在頭頂上叫》有一行很神:“它是否也在回憶我呢”這一行詩開掘的很深,是許多寫鄉土詩的詩人都沒有領悟的天籟,比大平原還寬闊的另—個空間,情境,我以為並不是武斷。你的這些小詩,語言情境都是大平原的自白,“晤,那個村子裏死了人/是誰呢?多麼親切,隻有生活在這首小詩的境界的鄉親們才曉得是誰死了。死了-的人是幸福的。澆水之後的莊稼漢在地邊蹲著的姿態我也非常熟悉,童年時我也曾與父親一塊澆過地,旱透了的土地,如何把一滴滴水吮吸到深處,隻有農民能聽到土地吮吸到承時的聲音。水澆避了。不僅隻是水的作用,似乎還有土地的感激的淚水。你的所有這些平原上的博,決不是那些觀光旅遊者能寫出來的,甚至不是一般人以能感悟到的。詩是另一種莊稼(這個感覺也許太實),因此,在這個世界上,這片大平原上,詩不能沒有,有了詩,太平原才更是十大平原。《壟行》有很深的人生哲理。從這一端到那一端,有時要經過一個“茫然的過程”,這“茫然”不是一個平常的形容詞,而是一種很深的體驗。“那一牆幾乎就是彼岸”,“永遠熟悉永遠陌生”,寫詩也如此,寫到最後一行最後一節,常常有這十感覺。“那水在幹旱的氣候裏跋涉而來/一邊思索,一邊趕路”,也是使人敬畏的兩行詩。你看,我可能也有你的那種感覺器官或神經,有時讀到前幾節詩,你的後一節詩與我心裏的詩幾乎一塊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