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班長,你就別開我玩笑了。我都這把年紀了,什麼個人不個人問題,不重要啦。一個人過,挺好的。”田亞洲故作大大咧咧地笑了笑,帶點心虛,轉而說,“老班長,這鐵觀音不錯,據說,是老板親自去福建安溪的茶園選的精品,你嚐嚐看。”
丁國凱的生活中,離不開兩樣東西,一是煙,二是茶。煙癮大,茶癮更大。不過,他從不挑茶,什麼茶,什麼價位的茶,是酸性,堿性還是中性,對他而言,沒有多大的區別。喝茶的目的也很單純,醒神。田亞洲則不同,他喝茶,與茶無關,與人有關。這個人,就是羅鳳新區的臨時一把手,宋永林。據說,宋永林酷愛品茶,而且對茶道頗有研究。領導喜歡茶,你要跟著喜歡。領導喜歡藝術品,你也要跟著喜歡。至於懂多少,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讓領導覺得你懂。更何況,領導也未必真懂。領導上麵還有領導,指不定,他也是為了“與時俱進”而已。有了共同愛好,就有了共同語言,彼此間的距離,也就拉近了。一拉近,領導就會信任你,繼而器重你,把一些重要的任務交給你辦,辦得好,辦得漂亮,便有了政績,有了升遷的籌碼。
丁國凱呷了口鐵觀音,回味了良久,著實分不出好壞。跟在路邊小店買的,口感差別不大。他喝茶,唯一的要求,就是濃。濃才能刺激神經,才能醒神。這幾年,茶葉來了個華麗的轉身,搖身一變,成了熱門投資品。什麼大紅袍,龍井,普洱,鐵觀音,一炒再炒,價格也是芝麻開花節節高,“嗖嗖”的往上漲。說實在的,一萬塊一斤,和一百塊一斤的茶葉,區別真有那麼大,肯定沒有。但是,生意人就是生意人,會給它貼上文化和禮品的標簽,價格越是高,越是搶手。
“老田,我再次來羅鳳新區,差不多也有三個月了,早就想去拜訪你了。畢竟,你在這裏待了好幾年的時間,許多情況比我都了解。不過,廉政辦剛成立,忙裏忙外,實在是抽不出時間。以後在工作上,還希望你這個老戰友多多支持。”
“老班長,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以後有什麼事,你盡管吩咐,我一定全力以赴。”
“老田,你言重了,吩咐談不上。廉政辦和公安分局都是執法部門,在工作上,難免會有接觸,會有合作,甚至會有摩擦,你可不能記仇。畢竟,大家的目的是一致的,保一方太平嘛。”
“老班長,我記誰的仇也不會記你的仇。”田亞洲爽朗地笑了笑,又點上煙,問,“老班長,廉政辦那邊的工作都順利吧?”
“還算是順利,不過,最近遇到件棘手的事情。”
“你是說那份和城投集團辦公室主任有關的匿名舉報信。”
“你也知道了?”
“老班長,都上黨委會討論了,還能是秘密嘛。”
“那倒也是。”丁國凱看準機會,轉而問,“老田,咱們是多年的老戰友了,有些話我就直說了。今天,一來,是敘敘舊。二來,是向你了解些情況,董芳婷的情況,或者說,和城投集團有關的情況。”
“老班長,你們真準備接這個燙手的山芋,會不會太衝動了些。”田亞洲沒有回答,反而問道。
“出了問題,就應該查,這是我們廉政辦的職責,有什麼不妥嘛。”
“老班長,這不是職責不職責的問題,而是風險有多大的問題。你要查董婷芳,勢必也要牽涉到城投集團。你剛來,有些情況不了解。但最起碼應該知道,城投集團在羅鳳新區可不是一般的企業。還有,南翔花園是管委會主任宋永林親手抓的重點項目,你要查,不等於給宋主任難堪嘛。”
“老田,的確,所謂的風險我也考慮過。但是,作為執法人員,我們不能為了規避風險,為了屁股底下的那個座位,更不能為了某個領導的麵子,而放棄該放棄的原則吧。”丁國凱義正詞嚴地說。
“老班長,作為多年的戰友,我還是奉勸你一句,三思而後行,這個馬蜂窩能不捅就不要去捅。”田亞洲稍作停頓,繼續說,“老班長,如果你真的要查,我一定全力支持。不過,我對董芳婷的情況的確是不了解,平時,和城投集團內部的人,也很少有來往。這樣吧,我回去打聽打聽,有了消息,給你回複,怎麼樣?”
田亞洲不由自主地撒了個謊,這種不由自主來源於潛意識,幾乎是本能。其實,對於董芳婷,對於應宏權,對於南翔花園的內幕,他比誰都了解。
說實在的,單論感情,他和丁國凱,可是一起睡過炕,一起扛過槍,一起爬過牆的老戰友,好兄弟。但是,感情是虛幻的,看不見摸不著,既當不了飯吃,也買不到任何東西。遠沒有權力,金錢和利益來得實在,一比較,他隻好,也隻能站在應宏權那邊。
“那我就以茶代酒,謝謝你啦,老田。”
“老班長,你客氣了,別忘了,我也是執法人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