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重要,身體是革命的本錢。那就改天再約,咱們好好談一談。”
出了管委會的大門,馮容海顧不得吃飯,給丁國凱打了個電話。說是在樓下等他,一起去趟市裏,見見紀委書記石謙。雖說,如今的廉政辦是個獨立部門,但紀委打的主力,石書記又是自己的老上級,在一起打過班子。出了這種事,是該跟他通通氣。他能支持,哪怕是在精神上支持,底氣也會足很多。
事與願違,去了,才發現,石書記的態度是曖昧的,模棱兩可的。
“容海,國凱:如今,廉政辦是個獨立的部門,城投集團又在羅鳳新區的管轄範圍內。我要是插手,顯然不太合適。至於,該怎麼處理,你們自己要把好關,這也是一種鍛煉嘛。”石書記的話說的意味深長,卻等於什麼都沒說。沒說反對,也沒說支持。
竹籃打水一場空,馮容海和丁國凱也隻好先撤回羅鳳新區。
“老丁,我和石書記共事多年。在工作上,他一向是個很有魄力的人。怎麼這一回就退縮了呢?”
“老馮,話也不能這麼說,石書記也有他的顧慮。”
“顧慮,什麼顧慮?”馮容海不明就裏地問。
“過完年,再過幾個月,馬上就要換屆啦。石書記到年限了,應該會退到二線。在這個節骨眼上,能平安著陸才是最關鍵的。萬一接了這個燙手的山芋,搞的晚節不保,那可就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嘍。即便鏟除了這顆毒瘤,政績未必是他的。你說,他會支持我們嗎?”
馮容海這才恍然大悟,隨後又問:“難道政績就那麼重要?”
“老馮,換位思考,你到今天這個位置,其實,靠的也是政績。隻不過,在別人的眼中,那是政績,在你的眼中,變成了本職工作。大家的出發點和目的不同而已。在官場上,形形色色,什麼樣的人都有。”
馮容海若有所思地點了點,其實,所謂的道理和規則,每個人都懂,他也懂。隻是許多人成了道理和規則的奴隸。而他,卻跳出了條條框框。在圈中,又是局外人。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某些人,認為馮容海政治覺悟不高,隻是他們整天沉溺於權鬥,迷失了方向。他們懂得的隻是為官之術,而不是為官之道。道和術,有聯係,又有區別。道是本源,術是手段。道以生術,術為道用。道之為術而不能用,用之非道而為術。官場上真正的道,是盡心盡力幹好本職工作,讓老百姓滿意的工作,而不是為了取悅某個人,某一幫人。至於術,用得好,就是正道。用不好,就是歪門邪道。
官場上,最沒有懸念的,是每個人都會退出曆史舞台。最有懸念的,是以什麼樣的姿態退出曆史舞台。
“人各有誌。”沉默良久,馮容海的嘴裏才蹦出了這四個字。
“哦,對了。”丁國凱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剛才出門前,我接到了田局的電話,約我晚上見個麵。”
一天下來,總算是聽到了一個好消息。馮容海眼睛一亮,囑咐道:“老丁,那晚上就辛苦你跑一趟。希望能從田局那裏得到有用的信息,作為調查董芳婷的突破口。”
晚上八點,丁國凱如約到了雨軒茶館。雨軒茶館在市中心的一條小巷子裏,且門麵小,外表不起眼。不熟悉的人,很難找到。不過,酒香不怕巷子深,它可是東州最知名的茶館。裝修別具風格,古樸中帶著現代氣息,典雅又不落入俗套。最重要的,這裏的茶葉都是老板親自去各地茶園選購的。不難看出,老板是個懂茶,諳茶道之人。許多有身份有地位的人,都喜歡來這裏品茶。當然,茶隻是道具,品茶的同時,可以談些事情,談著談著,彼此就成了朋友,兄弟,知己。
丁國凱進了事先預定好的小包廂,田亞洲正在裏麵吞雲吐霧,他不由得咳嗽了幾聲。
“老班長,你來啦。”說著,田亞洲遞上一支軟中華。
當兵那會兒,丁國凱是班長,田亞洲是他手下的兵,兩個人又是老鄉。複員之後,又都被分配到了原籍。一個在紀委係統,一個在公安係統,同是執法部門,平時的工作,時有接觸,感情可見一斑。
“老田,我們老戰友之間,可是有好長時間沒見過麵,好好地坐下來聊聊了。”
“是啊,仔細想想,應該有大半年了吧。以前,你在羅鳳新區,我在市裏。後來,你調離新區,我卻來了,實在是不巧。現在,同在一片屋簷,要多走動走動。怎麼樣,嫂子和小雯都還好吧?”
田亞洲口中的嫂子,是指丁國凱的老婆吳新風,東州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局的一名中層幹部。小雯,是他們的唯一的掌上明珠,丁雯,東州大學園林設計係的大四學生。
“挺好的,挺好的。你呢,個人問題還沒解決哪?”
田亞洲三年前離了婚,兒子田野跟著老婆陳梅去了北京。據說,陳梅在北京的生意做得很大,田野一起幫著打理,母子倆忙於生意,極少回東州,去年,連過年都沒回來。為了讓老戰友感覺到家的溫暖,逢年過節,丁國凱總是會把田亞洲請到家裏,吃個飯,喝上幾盅,嘮嘮在部隊裏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的趣事,熱鬧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