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十(1 / 3)

凡亞臨行前的晚上,與戰友交談了大半夜,身體出現了疲倦現象。次日一登上開往阿左旗的班車,就好像爬上了高低床,隨著車體劇烈顛簸,便昏昏沉沉地進入睡眠狀態。

幾天來,戰友們得知他要調到遙遠的天邊去工作,心裏都有點戀戀不舍,誰都想與他坐坐,傾吐自己的敬仰之心。有些老戰士幹脆把自己平時積攢的錢,一下子從銀行裏取了出來,買這買那,花費了很多,給他留作備用,或是留作紀念。這還不算,有的老戰士還大方的把錢塞到他手裏,非要讓他接受不可。然而,為了謝絕戰友們這片愛心,凡亞也曾幾次撕破了臉,與部分戰友大動肝火,但戰友們還是堅決不肯放棄,非要讓他接受。

這不是錢和物,這可是情和愛呀!凡亞每當看到手裏、身旁這些錢物,心裏就感到難過,恨不得一下子把這些東西全都還給戰友。但自己仔細一想,萬萬使不得呀!如果那樣的話,豈不是涼了人家的心,打了人家的臉嗎?正是如此,他心裏便萌發了這種念頭,自己到了新工作崗位後,就要拿出百倍的努力工作,爭創一流工作成績,以此報答戰友們的這份愛心。

凡亞生在南方,長在南方,從小到大沒有經受過任何挫折和打擊。小時候,因自己在家裏是個獨生子,隻要他想要啥幹啥,爸爸媽媽就寵著他,從來不舍得動他一個手指頭。有時候,爺爺奶奶來看他,他也是沒大沒小的,一會兒摸摸爺爺的大禿頭,一會兒抓抓奶奶的大耳朵,舉動十分放肆。看到他做得有些過分,媽媽正要張口罵他幾句,爸爸剛要動手打他幾下,爺爺奶奶便不願意,反而把兒子、兒媳教訓了一頓。可謂天老大,他老二。在學校裏因自己身體比其他同學健壯,平時與男女同學打架鬥毆也是常有的事,迫使校領導、老師常到他家裏反映,讓其父母嚴加管教。每逢節假日來到,凡亞更是遊手好閑,經常到街上偷雞摸狗,幹一些見不得人的事,遭到左鄰右舍的不滿和指責。由於他不爭氣,逼得爸爸直罵娘,害得媽媽直掉淚,可又有什麼辦法呢?一切隻能由著他吧,看以後還有什麼轉機和轉變,這是父母最初的心態。

高考名落孫山,凡亞與其他男女同學一樣,抱著闖天下、掙大錢的強烈願望,先後夥同部分同學到蘇州、南京、上海等城市,希望找個好工作,可所到之處,誰都不願意接受他們進廠上崗。出門就是難呀,凡亞感覺自己走投無路,生存渺茫,隻好次次讓父母寄錢,被迫由原路返回了自己的家中。從此,凡亞老實了,不管父母怎樣想,不管別人怎樣叫,自己都不會輕易離開家門。

兒子大了,懂事多了,總不能天天如此關在家裏吧?看到兒子已長大成人,已到了服兵役年齡,父母商量後,決定讓兒子去報名參軍。那天晚飯後,爸爸打開電視機,看著適齡青年踴躍報名參軍的畫麵,便轉過臉對著老伴歎息道:“看人家孩子多爭氣,都想穿軍裝、扛鋼槍、保邊疆,咱們家孩子就是不行!”“可不是嗎,能趕上人家一半就行了!”老伴聽著,也跟著打起了幫腔。

真是小看人,自己哪一點比他們差,今兒個我非去報名不可,弄個樣子給他們看看,省得爸爸媽媽瞧不起自己。聽此,凡亞心血來潮,衝著父母大聲問道:“爸、媽,我去報名參軍吧?”

“就你?”聽罷,爸爸有點不敢相信,急忙問道。

“就是我,老是跟著你們轉沒有意思,還不如到部隊當個兵,說不定還能闖出去。”凡亞開始向爸爸發起了牢騷,聲稱自己到外邊工作,總比待在家裏要好些。

“癩蛤蟆還想吃天鵝肉,沒照照鏡子,看看自己這副模樣,誰相信你會有出息?”爸爸說的這些話,或多或少都帶刺,不時激起凡亞心中怒火。

“你爸說的也對,部隊可不是咱家,什麼都要靠自己做,你真要去當兵,不一定能吃得了那個苦。”媽媽又是講了自己的看法,認為凡亞從小到大嬌生慣養,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到部隊去發展,不一定適應。

“我不聽你們的,明天我就去武裝部報名,再也不想在家裏活受罪了!”凡亞一聽爸爸媽媽都是一種腔調,心裏那股子氣呀,便一下子又爆發了出來。發誓要走出家門,離開父母,到軍營大幹一番。

“說得倒輕巧,你真到部隊了哭都來不及,我看還是拉倒吧,老老實實在家裏給我待著,等以後有機會給你找個工作,拿份工資就行了,別自找苦吃了。”爸爸沒有把兒子的話放在心上,堅持自己的意見,而說出去的話,句句讓兒子難於入耳,難於承受,隨之產生了強大攻心作用。

凡亞有點自不量力,更加狂妄地向爸爸反問道:“這是你說的,明天我去報名報定了,當上兵了我一輩子也不回來,弄個樣給你們看看,以後再不吃你們掙的。”

“好啊,你有這口誌氣就好,我倒希望你是塊好料,可別到了部隊後,還沒當上三天兵,就叫部隊押送回來了!”爸爸句句逼近,聲聲拔高,非要激激兒子到底有沒有這個決心和信心,有沒有這個壓力和動力,有沒有這個方向和目標。

“你們盡管放心,我說話算數,不管當什麼兵都無所謂,隻要能開槍放炮,我到哪當兵都不後悔。”凡亞報名參軍的勁頭更足了,看樣子誰都擋不住他的步伐,真可謂秤砣掉進肚子裏——鐵了心。

太巧了,太妙了,太好了,老兩口一唱一和施用激將法、苦肉計、攻心戰等靈活方式方法,終於把兒子引向了走當兵之路這一成才目標。然而,兒子能不能報上名,能不能當上兵,老兩口誰的心裏也沒個數。咋辦呢?爸爸苦苦思索了一陣後,就對老伴說:“我看咱們光在家裏想、說、等,也不是個辦法,得到外麵去找找人才行。”

“你說得倒輕巧,去找誰呀?”老伴感到他說得倒容易,張口給他潑了一下冷水,不相信他會有這個本事。

“不管行不行,我先去試一試,成了更好,成不了無所謂。”凡亞爸爸說著,起身離開了家門。

凡亞媽媽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心裏老是琢磨著兒子走不了怎麼辦?兒子走了又怎麼辦?不一會兒,自己慢慢就閉上了眼睛,漸漸進入了夢鄉,說起了夢話……

我也不是小孩子,不能老是依靠父母大人幹這幹那,自己應該辦好自己的事情。凡亞聽了父母都在議論著自己當兵的事,忙碌著當兵的事,總覺得自己也應該助父母一臂之力,盡全力配合好全家人的這項主體工程,以此減輕父母的心理、家務、工作等方麵的壓力。正因如此,在沒有父母帶領下,自己就主動找到了當地武裝部門報了名。沒幾天,自己又順利通過了體檢、政審兩個關口。說來也奇怪,到了最後定兵階段,別人都穿上了嶄新的軍裝,接兵幹部都進行了家中走訪,唯獨沒有凡亞當兵的音訊。究竟為何,誰也說不清楚。

“不去也好,在哪都一樣,是塊好鋼早晚都能用得上。”爸爸發現兒子凡亞整天吃不下,睡不著,愁眉苦臉的樣子,自己有勁使不上,隻好用其關愛和同情的語言,向他耐心地安慰著。

“男子漢要有點骨氣,不要為點小事,自己就頂不住了,要向你爸學習,什麼事都難不倒他,壓不倒他。”媽媽在一旁開始插話,希望他爬起來,走出去,衝上去,不能添磚,也能加瓦,為爸爸媽媽爭口氣。

自己也想這樣發展和努力,可眼前這種現實狀況已擺在了全家人的麵前,有想法沒有辦法,自己就是再能,也能不過那些剛穿上軍裝的同齡人。凡亞一天三頓飯不時聽到爸爸媽媽的溫心話,腦子裏一陣清醒,一陣迷糊,始終處於精神崩潰邊緣,幾乎完全與外界隔絕。

誰料想,天上也能掉餡餅!凡亞做夢也沒有想到,就在新兵即將出發的當天上午,接兵幹部突然來到了他的家中進行走訪,而後武裝部幹部也給他辦理了相關入伍手續,發放了嶄新的綠軍裝,以隨身攜帶的各種生活用品。此時此刻,凡亞的精神狀態一下子好了起來,所有的煩惱全都拋到了腦後。

兒子走了也好,省得整天在家裏不吃不喝不睡覺,爸爸心裏也感覺輕鬆多了,不像往常那樣吊著臉,歪著嘴,張口說話帶情緒,讓人聽了心難受。這下子算是解脫了,隻見他臉上皺紋消失了,走起路來也顯得格外輕鬆,與老伴、兒子及其上門的親朋好友,無話不說,無事不談,無底不露,一切放得那麼開,家人都說他好像變了一個人。

兒子不走就好了。媽媽與其老子、小子想得不一樣,在她看來,兒子馬上要離開家,到部隊這所殘酷而嚴格的大學校,他在家過慣了遊手好閑的依賴生活,一下子難於適應部隊的生活,或許會受到種種皮肉之苦和精神打擊。如果現在還能來得及的話,最好給他再講一講,放棄當兵的念頭,幹脆留下來和父母一塊兒生活,共享天倫之樂。可是,現實已經擺在了自己麵前,這種想法根本不可能變成現實,隻能麵對,不能逃避。

“爸爸,媽媽,我走了之後,你們可要好好保重身體,好好調理生活,千萬不要想得太多了,我一定當好兵!”凡亞穿著嶄新的綠軍裝,背著隨身攜帶的各種軍用物品,全身筆直站在父母的麵前請求著。

事情都發展到了這種程度,咱還有什麼可說的呢?老兩口沒有張口說一句話,隻是兩眼淚汪汪望著他,偶爾還情不自禁地向他點了點頭,以示自己的肯定方式。可是,兒子凡亞始終不知道她父母的一片真心、用心、苦心和愛心!

時間如閃電,轉眼間凡亞當兵三年多了。然而爸爸媽媽的身體、生活到底怎麼樣,凡亞隻能通過頻繁的書信來了解。兒子凡亞的一切,爸爸媽媽同樣是靠這種方式來獲取。按照部隊有關規定,凡亞今年可以享受探親假待遇,而原先凡亞也曾這樣打算著,如果高遠從老家回到部隊,自己就馬上打休假申請報告,回家好好看看久別的父母親。誰能想到上級的一聲令下,自己又要前往新的戰鬥崗位報到,且越走越遠,越飛越高了。麵對突如其來的新情況,凡亞的計劃,全都變成了一張廢紙,隻能順其自然,奉命行事罷了……

戈壁的天,狂沙飛舞;戈壁的路,千瘡百孔。本來凡亞乘車之初心情就有些煩躁,而開車司機又是個剛從部隊複員回到地方的新司機,在他身上始終帶有部隊開車的那種狂勁,開起車來簡直就要飛起來,顛簸的車體讓乘客們叫苦連天。

這小子咋是這個樣子,一點兒也不為大家著想,總想滿足自己的欲望,把車開得亂喊亂叫,亂蹦亂跳,讓人還活不活了。凡亞不時察看著乘客們的痛苦表情,心裏恨著,眼裏瞪著,嘴裏罵著。

“這位兄弟,你能不能去勸一下那個小師傅最好把車開慢一點,老是開得那麼快,誰受得了。”正當這時,忽見一個頭戴灰禮帽,身穿黑禮服,看上去七十歲左右的老年人,操著一口陝北方言,緩步來到凡亞的跟前央求著。

“這——這——”凡亞支支吾吾說不出來,看起來很為難的樣子,急得臉色也跟著變了樣。

“行了,你就別推辭了,趕快去給他講一講吧!”那個老漢知道凡亞犯了難,生怕他猶豫不決,或者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讓其我行我素下去。於是,當他頭腦還沒反應過來時,就用雙手向他輕輕地推著,催促著。

這個老漢想得倒天真,說得倒好聽,自己不去給開車師傅說明情況,非要讓我去幹這種得罪人的事情,真是把人看得太傻了吧!凡亞從心裏並不願意順從他,仍坐在那裏一動不動,但嘴裏卻輕聲歎息道:“這讓人咋辦?這讓人咋辦?”

“你不去,我去!”那老漢一看凡亞討厭自己,張口朝著他表明了自己的態度,轉身奔去。

“老爺子息怒,你回吧,我去跟他說!”凡亞一看那老漢情緒激昂,手腳迅猛,動作幹脆,預料要發生人們不願看到的嚴重後果。此時,自己就來了個順風使舵,當即阻止了那老漢的舉動。

“真是的,非要逼我這樣!”那老漢一下子被凡亞擋了回去,似乎沒有一點插腳的地方。頓時又急又氣,自己毫無招數,隻好埋怨起凡亞的為人處世。當然,那老漢發自內心也不願在此出風頭,可以說確實被凡亞逼到了這個份兒上,乃至當眾讓他下不了台,這才使他果斷行事。

當那老漢還站在一旁發愣時,凡亞這時候“騰”地一下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接著用雙手把那老漢摟抱著,並將全身用力一旋轉,最終把那老漢放在了自己的背後。此時,當那老漢剛剛站穩腳跟,凡亞就快步奔向了駕駛員所處的位置。

“師傅,你開慢點好嗎?大家都受不了!”凡亞剛剛接近開車司機身旁,趁他剛轉過頭來之機,自己就點頭哈腰,又是給他遞煙,又是向他乞求。

這個人搞什麼鬼把戲,左手打我的臉,右手堵我的嘴,是不是想把我當成他的磨刀石。再說他也不看看我是誰,我在幹啥,想在我眼前指手畫腳行不通。那年輕駕駛員思考著和分析著凡亞這個特殊人物的反常舉動,但眼睛不看嘴裏也不說他一句,始終保持著沉默,始終保持著加速和迅猛態勢。

“師傅,你慢點開不行嗎?怎麼不體諒體諒乘客?”凡亞一看駕駛員這種倔強勁頭就來氣,雖說自己不敢動手前去製止,但嘴上卻是大膽地鼓勁用力,試圖壓壓他的氣勢。

“你懂什麼,給我回去坐著,這兒沒有你的事!”開車司機抽完了煙,隨手打開車窗扔掉了煙頭,頭連抬也不抬,體連轉也不轉,張口沒好氣地給他回了一句。

“沒有人性,真是少見,走著瞧吧!”凡亞磨了大半天牙,絲毫沒有動搖開車司機的信心,反而增加了他的抵觸情緒,氣得自己灰溜溜地離開了駕駛室並排座位。當人們將期盼的眼光投向了凡亞時,隻見他用一句句聲討的語氣,不時對人們發泄著。

“小子再那麼狂,幹脆給他單位打個舉報電話,讓這小子下崗算了,省得他無法無天。”一個留著小分頭的中年人突然站了起來,對著凡亞厲聲建議道。

“到站了,咱們轉換其他車輛坐吧,他不想活,咱們也不想死。”一位老大娘懷抱裏抱著剛滿月的娃娃,望著凡亞的臉,聽著中年人的話,自己也跟嘮叨了起來。

“這個人太差勁,這個人太少見,這個人太瘋狂,這個人……”乘客們突然遞增了憤怒情緒,齊心朝著開車司機大發牢騷。

“大家安靜些,不敢影響駕駛員開車,出事了誰也負不起責任!”誰知大家正在闡述自己的意見和觀點時,一位頭戴白帽子、肩挎小皮包、長相像個歐洲人、年齡就在四十歲左右的售票員開始喊了起來。同時,還故意朝著前排就座的老人和女人,吹胡子瞪眼地訓斥了起來,其喊聲大得嚇人,人們的憤怒情緒便一下子讓他重重壓了下去。

售票員嗓子喊啞了,乘客們精神壓垮了,駕駛員凶勁更大了。班車猶如脫韁的野馬,跑得越來越快,跳得越來越高,喊得越來越響……乘客們那臉色、那心態、那語氣,一切都變了。

“這個人吃虧還在後頭咧,自己總是不聽好人勸,到時候他哭也來不及了。”凡亞全身坐在了原處,氣得頭發直了,口水流了,衣服脫了,隨之又開口向其同排就座的兩名乘客開了言。

“算了,跟這種人生氣不值得,咱們都忍一忍吧,坐不了多長時間就到站了。”與凡亞同排就座的一位操著山東口音的中年婦女,心直口快地向他安撫著。

“大姐說得對,你不要發火,別為這點事傷了運氣,傷了元氣,傷了和氣。”那山東中年婦女話音剛落,忽見後排一位滿臉大麻子、滿頭白長發、滿嘴黃金牙、六十歲左右,像是算命先生的人,他伸著脖子、瞪著眼睛、晃著腦袋,情不自禁地朝著凡亞的後腦勺,左耳邊,以溫和的語氣提示道。

大家都在勸說我,說明我的舉動有些過分,若是再我行我素,恐怕就要失去民心,恐怕就要成為萬人恨。凡亞觀察了一陣子好心人的表情與狀態,頓時覺得心窩裏熱乎乎的,自己那種悲憤情緒漸漸消失了。

是呀,人都要講點良心,咱可不能把人家的好心好意當成驢肝肺,應當珍惜和尊重人家的這份厚誼。

一切風平浪靜了,車上再也沒有任何吵鬧聲,隻有那發動機的轟鳴聲,車輪胎的碰撞聲,電視機的演唱聲,偶爾還能聽到窗外的呼嘯聲和鳴笛聲。

“咣當,咣當,咚!”幾聲巨響,班車在奔馳之中連續彈跳了幾下,最終陷進了路上一處失修多年的深坑裏。頓時,開車駕駛員使出了全身解數,隻見班車後兩輪旋轉不停,摩擦力不時冒出黑煙和火星,可仍被死死頂住,前兩輪巋然不動。這可咋辦?駕駛員一會兒跳下駕駛室觀察,一會兒跳上駕駛室加油,車體進不能進,退不能退,急得他滿頭大汗。

“這下好了,還有什麼話說?”“也許吧,這是報應!”“人狂要倒黴,舵亂要翻船!”突遇特情發生,乘客們一看終於得出了結論,有的坐在車上怨聲載道,有的走下車來大發牢騷,幾乎都把滿腔怒火對準了駕駛員。低頭吧!那駕駛員倒有自知之明,任憑大家怎樣指責和謾罵,始終一聲不吭地進行技術處理,或是笑臉央求乘客幫忙。

“不要幫這個,叫他自己想辦法,剛才不是挺牛的嗎,咋又變成了可憐蟲,虧你還有臉說出這種話。”正當一些好心人準備從中幫忙時,忽見一個頭大身小,好像古典名著《水滸傳》中的武大郎,操著一口濃重的關中方言,身穿紅背心的中年男子,隨即向那些挺身而出,甘願奉獻,不計恩怨的人們潑冷水。

“你這就不對了,他再怎麼有過錯,都過去了,現在都到這個時候了,你不幫忙,我不幫忙,光靠他一個人使勁有啥用,到了最後倒黴的還是咱們自己吧?”凡亞聽不慣,看不慣“武大郎”的言行,當即向他進行了反駁,並要求大家不要偏聽他的話,盡自己最大的能量,協同駕駛員處置急情。

“說啥都沒有用,車走了才是硬道理。”聽罷,隻見一個身穿皮夾克、留有小分頭、身材魁梧的青年人,頭一回,手一擺,對著身邊人說了這一句後,便快步奔向了班車前輪方向。見此情形,大家覺得言之有理,個個跟著他的腳步走了過去……

“車上人都下來吧!”凡亞經過前後左右的車體觀察,發現車裏人多體重,不易推動車體向前挪動。再說如果讓車上人下來,或者讓身強力壯的人挖土的挖土,填坑的填坑,推車的推車,說不定班車會脫離坑口的。見此,凡亞主動當起了現場指揮員。

對著呢,本來車體那麼沉重,人都不下車反而重上加重,車輪永遠滾不出這個深坑。人們聽了凡亞一句沉重而洪亮的話,覺得有利於解脫自己,心裏漸漸開了竅,頭腦反應快些的乘客起身離開了座位,緊接著後續乘客也起床的起床,下車的下車,全都離開了自己原來的座位。

動嘴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動手才是攻難克險的出路。凡亞與乘客們圍著班車看了一陣子熱鬧,發現駕駛員與售票員想了不少辦法,幾乎累得爬不起來,可班車就是沒有滾動一步,急得兩人團團轉。

應該治治他這種壞毛病,誰讓他把車開得那麼飛快,造成這種尷尬結果是自找的,沒人同情他們的苦衷。乘客們都是這麼想的,誰也不願說一句,誰也不願幫一下,站在原地上沒有任何表示。

做人也不能這樣殘酷無情,越是遇到了身邊人有困難的時候,自己越要想到他們的精神痛苦,能做到的事要做,決不能袖手旁觀,或帶有敵對情緒。對於眼前這種人為設障,雖說大多數乘客帶著不看、不問、不管的消極態度,但從自己這個特殊身份來看,決不能與他們一個樣,理應考慮大家的切身利益,帶頭配合司乘人員排除路障,讓班車早日奔向平坦大道。凡亞想到這些,一種義不容辭的強烈責任感即刻在自己身上點燃。這時候,隻見他迅速脫掉上衣,挽起袖子,撲下身子,鑽進車底,抓起石塊,塞進了坑道……

“同誌,危險!”“同誌,小心點!”正當這時,司售人員與乘客人員偶爾發現凡亞鑽到了車輪底下,生怕車輪發生滑動傷著他的身體,大家在一旁不時呼喊著,希望讓他在排險作業中注意留神,防止意外。

沒有事,哪能這麼巧,我就不信汽車輪子能把我軋上。凡亞隻顧拚命地用雙手扒稀泥,抓石塊,填深坑,不顧車體動不動,車輪轉不轉等險情發生。沒過多久,隻見他的雙手扒出了血,臉上沾滿了泥,全身塗上了油,變成了一個地地道道的“油人”。

“這個人是條好漢!”“這個人有骨氣!”“這個人真不錯!”隨即人們豎起了大拇指,隨即人群中發出了一片讚歎,隨即人們紛紛投去敬佩的目光,年輕小夥子再也忍不住了,一個個豈能落在凡亞之後,便是你跑車前,我跑車後,你爬車上,我鑽車下,縱身投入到這場班車排險清障行動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