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八(2 / 3)

不追了,讓他去找吧,反正村裏沒有多大變化,況且家裏那玉米地還在老地方。媽媽追著追著,喊著喊著,實在感覺心有餘而力不足,這才止住了腳步,讓兒子自行其便吧。突然,她想起家裏鍋底還燒著火,就暗自吃驚道:“不好,鍋要燒炸了!”隨即又掉過頭來,心急如焚地往家裏跑,好像全身上下又有了使不完的勁,奔跑姿態顯得十分輕鬆……

高遠離開家門沿街轉巷,登階下坡,跨坎越溝地跑了一陣子,漸漸發現媽媽的喊聲,媽媽的身影不見了,這才放慢了腳步,把目光對準了過去童年所熟悉的果園、糧田、水渠、基地、窯場、山林等廣大地域……

這片蘋果園,曾是我小時候經常跟隨父輩人在此鋤草、翻地、修剪、打藥、摘果的地方。

這塊高糧田,曾是我小時候經常跟隨其他小朋友在此尋找甜橘的地方。

這條石砌水渠,曾是我小時候經常跟隨媽媽在此洗衣、洗菜、洗澡的地方。

這畝示範基地,曾是我小時候經常跟隨婦女隊、老頭組在此試驗新品種的地方。

這座磚瓦窯場,曾是我小時候經常跟隨少年人在此挖野菜、揀蘑菇、捉蠍子、勒兔子的地方。

這……高遠走著走著,看著看著,想著想著,念著念著,往往情不自禁地止住了步,發起了呆,流出了淚。

“毛主席的書呀,我最愛讀,千遍那個萬遍喲下工夫,深刻道理我細心領會,隻覺得心窩裏頭熱乎乎……”正當高遠剛剛走近家中那片自留地,忽聽遠處傳來爸爸那陣陣動聽而熟悉的歌聲。是呀,自從懂事那天起,高遠就經常聽到爸爸在六七十年代,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時期學到的革命歌曲,革命樣板戲。五年過去了,自己遠離爸爸,卻沒有聽過這樣的老歌曲,突然覺得又興奮又親切。此時此刻,高遠激動得快要喊出了聲。

“早也盼,晚也盼……”高遠不聲不響地從爸爸身後走了過來時,誰知爸爸卻又唱起了革命現代京劇樣板戲《智取威虎山》中李勇奇的唱段。見此,高遠馬上停止了腳步,站在爸爸身後認真聽著聽著,不時回想起了自己上小學二年級的正月裏,爸爸跟著村裏演節目,總是愛唱這首歌,博得台下觀眾陣陣掌聲,從那以後人們給爸爸起了綽號“獵戶老常”。那年當兵臨行前,村幹部也當著歡送的人群這樣說:“社員同誌們,咱村又有一個大喜事,獵戶老常的寶貝疙瘩也當兵了……”聽了村幹部這樣介紹,身穿黃軍裝、胸戴大紅花的高遠聽了卻是一肚子氣,恨不得張口爭執幾句。可是誰知,高遠的爸爸卻是蠻不在乎,站在大夥麵前,嘴上含著一杆大煙袋,嘻嘻哈哈笑個不停。

“爸!”高遠突然一個冷不防,悄悄接近爸爸的跟前,雙手抱著他的後半腰大喊著。

“哎呀,好兒子,是你呀,什麼時候回來了?”爸爸忽聽身後有人喊,有人摟,忙轉過頭來,瞪大眼睛一看,自己做夢也沒有想到兒子從天而降,突然出現在了自己的眼前腳下。

“爸,我剛剛到家,就從家裏跑來看你了!”高遠聽了爸爸的追問,急忙回答了兩句。

“不錯,個頭長得比我高,塊頭長得比我大,骨頭長得比我硬……”爸爸上下左右仔細看了一遍又一遍,嘴裏高興得一個勁兒念叨著,仿佛看到了兒子當兵後成長成才的結果。

“爸,不是說咱家糧夠吃,錢夠用嗎,你怎麼還這樣拚死拚活地在這兒開荒造田?”高遠與爸爸拉了幾句呱,就把目光轉向了爸爸的周圍,不時發現周圍出現了層層梯田、塊塊麥田、片片稻田,知道這些新田地,都是爸爸的血汗田。為了讓爸爸保重身體,為了讓爸爸關心媽媽,高遠頓時心疼地責怪起了爸爸。

“傻兒子,這你就不懂了,人隻有閑死的,沒有累死的,再說多開點荒,種點糧,賣點錢,蓋點房,也好給你娶個媳婦呀!”爸爸聽了高遠無知的反問,雙手撫摸著他的頭發,用其辯證的觀念,用其現實的概念,用其直觀的理念,一點一滴地予以灌輸。

“爸,你說的前半部分在理,後半部分不在理,不全對!”高遠漸漸抬起頭來,望著爸爸那副可愛的笑臉,鼓了鼓勇氣,硬著頭皮說出了自己的看法。

“好了,不管對不對,爸爸可都是為了多掙幾個錢,你將來回到家裏,總不能沒房住,沒飯吃,沒衣穿,沒錢花吧?”爸爸沒有肯定兒子的看法,便從長遠的眼光,繼續向兒子灌輸一些超前意識和生存思維。

看來五年不見,爸爸的觀念已產生質的飛躍,可以說把自家的規模建設,後代的成家計劃,全都裝在腦袋裏,落實到拚搏中,真可謂用心良苦呀。高遠暗自敬佩爸爸這種愛家豁命,愛子如命的高尚情操。可是,自己也有自己的想法和追求,不一定非要按照爸爸的要求去做,此次回家來也應向爸爸、媽媽闡明自己的這一立場、觀點和方法。

“爸,你的老歌唱得不錯,你的樣板戲唱得也不錯,我們部隊的一些老首長也經常哼哼幾句,有時候營區大喇叭也播放一些文化大革命時期的老歌曲。”高遠為了轉移爸爸的話題,突然又把話題扯到了個人愛好上,用以淡化這次見麵的爭議和隔閡。

“是嗎?你們部隊老首長會唱樣板戲?你們營區也能聽到老歌曲?”爸爸一聽高遠說到這些,心裏感到驚奇,張口向兒子細問了兩句。

“就是的,我們部隊老首長大部分都是四五十年代生人,都經過文化大革命年代,也都會唱上幾句樣板戲。有時候部隊過七一、八一、十一這樣的重大節日,政治部門總會下達通知,要求各基層單位播放一些歌頌共產黨、歌頌毛主席的相關歌曲。每當部隊外出訓練回到營區,大喇叭也是跟著部隊訓練的腳步走,播放老影片中的插曲,我們聽了渾身都是力量,始終有一股不言敗、不怕敗、不失敗的旺盛勁頭……”高遠幾乎完全投入了部隊文化生活的詳情介紹,其語言表達能力,連自己也沒有想到能夠超常發揮,如果自己在部隊向領導進行書麵彙報時,也往往看著看著,讀著讀著就卡了殼,憋得自己有苦難言,滿頭大汗。然而,今天自己與爸爸麵對麵的交談,卻講得滾瓜爛熟,恰到好處,自己也感到有些奇怪。

兒子當兵有出息了。聽聽剛才說的這些話,比村裏任何一個小夥子講得都好。看來兒子這五年兵沒有白當,將來回到家裏肯定是個好幫手,肯定能把家裏搞個大變樣,肯定能找個好媳婦,肯定……高家後繼有人了。爸爸想到了未來前景,漸漸又把話題扯到了年底打算安排上,於是就向兒子明言道:“家家,你今年已經當了五年兵了,在部隊裏你班長當了,黨你入了,三等功立了,服役期滿了,我和你媽商量過了,今年年底你就複員回來,不要跟著我下地幹活,跟著你叔、你舅、你幹爹他們上山挖藥材,販藥材,多掙點錢蓋新房,買新車,娶新娘……”

天哪,原來家裏三番五次給中隊打電話、發電報,寫長信都是為了這些,高遠越聽越氣憤,越聽越難受,越聽越痛苦,越聽越……終於安撫不住自己,隨即張口打斷了爸爸的講述。“別說了,你和我媽真能想得出來,部隊這幾天工作緊得夠嗆,訓練忙得夠嗆,非要把我從部隊拉回來,我以為家裏出了什麼事呢?”

“你看看兒子呀,咋這麼不懂事,也不好好想想,我和你媽都是為了誰?”“你別說了,張口閉口都是為了誰,我看都是為了你們自己吧?”高遠還沒讓爸爸把話說完,便一下子打斷話茬反問道。

“你怎麼這樣說話呢?”爸爸猛然發現兒子不太禮貌,說話也出口傷人,手指著他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

“你不是經常寫信給我說,你在部隊好好幹,能幹多少年幹多少年,一切聽從組織安排,怎麼現在說話又不算數了?”高遠寸步不讓,張口又揭開了爸爸的老底,看來已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了。

“嘿嘿,你吃了幾天國家飯,穿了幾天綠軍裝,翅膀硬了是不是,現在又開始教訓了老子,現在又開始背叛了家裏,現在又開始玩開了虛的,現在又開始……”爸爸氣得放下了手中農具,步步逼著高遠示問,看樣子就要伸手給他幾下,想行使一下他做父親特有的權力。

“爸,你要幹什麼?”高遠一看爸爸發火了,知道情況有些不妙,害怕過路人見此引起猜疑,便馬上改變強硬態度,邊往後退,邊穩住爸爸。

“高哥,你和兒子在搞什麼名堂,老不像老的樣子,小不像小的樣子,讓人家看到了成何體統。”緊要關頭,大力士王德卿挑著兩桶臭水,陣陣趕著步子,從村頭來到了地頭,看到了他們爺兒倆在田間地頭虎視眈眈,相互對峙著。咱是他們家裏親戚,說啥也不能眼看著爺兒倆手動腳,發生人們不願看到的結果。況且,自己也是高遠的“幹爹”,更應阻止他們爺兒倆的爭執現象了。見此狀況,大力士王德卿加快了步伐,很快來到了他們爺兒倆跟前。

“幹爹,你看我爸都說了些什麼,讓人聽了不服氣。”高遠不給爸爸留情麵,當著幹爹的麵,張口來了個先發製人。

“這兒子真不像話,回來一見到我就是這個狂勁,好像天老大他老二,連我這個當爹的也不放在眼裏,想幹什麼就幹什麼,簡直是個小混蛋。”高山河根本不服兒子這個氣,氣得他當即放下手中的農具,一邊手指著兒子的臉麵,一邊朝著大力士王德卿講起了兒子的表現,講出了自己的不滿看法。

“這是何苦呢,你們都少說兩句不就有了嗎,何必為點屁大的事動肝火,簡直都是半斤八兩。”大力士王德卿說話不偏向任何一方,隻想通過各打五十大板的方式,以此盡快平息父子之間的怒氣。

父子倆聽了大力士王德卿的句句責備、埋怨、訓斥,誰也說不出個一二三,隻是相互瞪眼看著。但是,爺兒倆誰也不想轉移話題,把一切問題推到大力士王德卿一個人身上,甚至把事情弄大。這其中緣故,爺兒倆都知道大力士王德卿的這片苦心是好意,是為了他們心平氣和,握手言和,共同有一個良好的心態,一個美好的願望,一個和諧的家庭。對此,爺兒倆既敬佩他,又感恩於他。

等待不是根本,不是辦法,不是目的,隻有離開,步入奮進才是希望,才是成功,才是幸福。大力士王德卿在場勸說了一陣,又深深思考了一陣,覺得自己在此說得再多、再重、再好,也不是打破僵局的有效途徑。怎麼解決眼前這個棘手問題呢?動了一番腦筋後,大力士王德卿決定還是把臭水倒進田裏,而後再來與這父子倆一塊兒回家去。想到這時,隻見大力士王德卿便是“呀”的一聲,重新起身挑著擔子,邁開大步,奔向了自留地……

真是狗咬耗子,管天管地,還能管到我們家嗎?高山河兩眼瞅著大力士王德卿的後背,心裏看法很大,認為他不該停下腳步,放下擔子,當著自己兒子的麵,說自己的不是,讓多年未見的兒子聽了,免不了要朝三暮四,說三道四,就是回到部隊裏也留了一個不太好的印象。

幹爹與爸爸就是不一樣,說話頭頭是道,辦事樣樣有路,哪一點都比爸爸強得多。高遠望著大力士王德卿遠去的腳步,腦子裏也是浮想聯翩,暗自敬佩他的為人處世,想著以往的那些事,便情不自禁地來了一句:“幹爹,真是個大好人!”

“你說什麼?你說什麼?真是不識好歹的人,傻乎乎的。”正在這時,高山河忽聽兒子說了這麼一句,心裏那股火又一下子燃燒了起來,扭過頭來朝著兒子連聲質問道,怒罵道。

不能和爸爸再爭吵了,這樣下去沒有什麼結果,反而讓他老人家產生諸多誤解,致使身體、心情都會受到不利影響。高遠突然改變了強硬態度,想到了爸爸的經曆,自己就假裝著反思和後悔的樣子,站在地上低著頭,抬起胳膊擦著淚,默默無言捶著拳。

這孩子咋了,剛才牛得夠嗆,突然又變得這麼乖,真是讓人拿他沒辦法呀!高山河背對著兒子鋤了一會兒地,沒有聽到兒子再說一句話,開始以為兒子走遠了,誰知當自己轉過身子一看時,兒子像釘子釘在那裏似的,一動不動低著腦袋抽泣著。想了一陣子,高山河就放下鋤頭,慢慢走到兒子的跟前安撫道:“這有啥,一個大小夥子挨了幾下,就成了這個樣子,快別哭了,我不幹了,咱們回家吧!”說到這裏,高山河轉身跑了幾步,急忙伸手拿起了散落在地上的農具,肩扛農具轉身跑到了兒子的跟前催促道:“兒呀,別鬧了,咱們走吧?”

“可不是吧,你們早該走了!”真不湊巧,這時大力士王德卿也挑著空桶斜對麵與其碰到了一起,偶爾聽到了高山河對兒子的這番央求話。於是,自己就不管高山河心情如何,張口為其兒子說了個大實話。

“哎,你這個老家夥跑得可真快,什麼時候又回來了?”高山河忽聽身後有人插話,知道大力士王德卿又來到了跟前,隨即連頭也不回地反問著。

說再多也沒用,幹脆裝個啞巴算了,反正都是一塊兒往家裏走。大力士王德卿有點自知之明,挑著一對空桶,跟著高山河的腳步,看著身旁的幹兒子,朝著村裏穩步走去……

二老都沒有話說,咱一個晚輩還有什麼好說的,老老實實跟著人家屁股轉吧,省得自找苦吃。高遠看前望後,仔細觀察了爸爸和幹爹的表情,發現他們都繃著個臉,抿著個嘴,擠著個眼,誰也不看誰一眼,隻知道低頭看路往前走,似乎彼此間都憋著一股勁。始初,高遠還想與幹爹嘮叨幾句,而看到這種尷尬局麵,隻好有話往肚子裏咽,效仿著二老的模樣,一步一抬頭地向前邁著……

不一會兒,高山河、大力士王德卿及高遠三人走到了村西頭。這時候,大力士王德卿停住了腳步,主動對著高山河說:“高哥,你們爺兒倆一塊回去吧,我就不到你們家去了!”說罷,轉身就走。

“哎,哎,你等會,你等會!”高山河一看大力士王德卿要離此而去,覺得這樣不歡而散有點失麵子,自己就當即停住了腳步,轉過身來就向他急切呼喊著,渴望他改變馬上回家的念頭。

“不行,不行啊,我得趕快回去,家裏還有點事,你們趕快回去吧,老嫂子在家等著咧。”大力士王德卿沒有一點止步的跡象,也沒有一點順從的意思,張口回了幾句話後,兩條腿走得比原先更輕、更快、更遠了。

“這個王大力,還是老樣子,性格永遠也改不了嘍!”高山河看著大力士王德卿那個走相,心裏有些不太理解,也不管兒子高遠在場不在場,張口對他簡單地概括評估,其意思不言而喻。然而,高遠聽此,卻對爸爸產生了另外一種看法,認為爸爸應該正確看待人家的長處,不該背後議論人家的短處,一旦形成了這種習慣,容易造成彼此間的猜疑和爭執,甚至導致其他問題滋生和蔓延……

自從兒子高遠離開家門去農田後,媽媽在家裏忙活了大半天,好不容易臨時湊合兩個涼菜,兩個熱菜,下了大半鍋熱氣騰騰的打鹵麵,一直等待著老頭子和兒子回家吃飯。

“當啷,當啷”幾下碰撞聲,正坐在裏屋小板凳上生悶氣的高遠媽媽,忽聽門外有人登上台階,知道是老頭子下田回來了,心裏不由得興奮了起來。隻見他兩隻腳一踩,全身一起,先是張口尖喊著“等等,我打開街門!”後又快步走出了裏屋,走近了街門……

多麼難得呀,整整五年了,高家人還從未像今天這樣坐在一起吃頓飯。此時此刻,高遠的爸爸端著飯碗大口大口吃著麵條,吃著肉菜,表麵上看對兒子的到來倒沒有什麼感覺,可他心裏卻是美滋滋的,食欲越來越強,飯量越來越大。此時,高遠的媽媽看到他這種少見的狀態,感到大吃一驚。這就怪了,平常下田回到家裏吃三頓飯,最多兩個粑子,一碗稀飯就飽了。就是勞累重了點,吃個三碗麵條就足夠了。可今天就變了,他一連吃下五大碗麵條還不放碗,肚子裏總是填不滿。見此情形,高遠的媽媽看著看著,也跟著端起了飯碗。當然,高遠的媽媽心情同樣高興得難於形容,這些日子裏,為了讓兒子早日回家團聚,老兩口想了不少辦法,非要逼著部隊組織讓兒子回來住幾天,以解思念之情。始初,老兩口與部隊領導取得聯係後,總是一等再等,整整等了好幾個月仍未見兒子回來,以為自己的努力無濟於事了。誰知今天上午,兒子卻突然出現在老兩口的麵前,那顆焦憂、急盼的心,如今,終於如願以償了。

看看爸爸餓的,看看媽媽餓的,咱可不能和二老爭嘴呀!高遠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打鹵麵,兩眼不時觀察著爸爸、媽媽的用餐表情,幾乎沒有一點食欲,麵條就是不往嘴裏進。

“家家,怎麼啦,媽媽做的不好吃嗎?”突然發現兒子這個樣子,媽媽有些不知所措,歪過頭來,用其溫和的語氣急問道。

“不是的,不是的,我下班車前吃了兩塊麵包,肚子不餓。”高遠隨機應變,腦子一轉,馬上編造了一句逼真的謊言,以此躲過媽媽的追問和不快。

“傻孩子,吃麵包能填飽肚子嗎?趕快把這碗麵條吃了,我再給你盛一碗!”媽媽聽了兒子的解釋,連連搖了搖頭,表示不相信他的這番話,非要讓他快吃和多吃幾碗麵條不可。

“都到自己家了,還裝什麼正經,死要麵子活受罪。”爸爸也看不過眼,待媽媽說完,也跟著敲起了邊鼓,高遠顯得百般無奈,隻好忍著心疼,含著熱淚,動著長筷,一根一根的,一筷一筷的,一碗一碗的……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

“這還差不多,這還像個小夥子,這還有點男子漢味道。”爸爸一看兒子大口吃了起來,心裏開始滿意起來,麵對著老伴說了幾句奉承話。

“說的也是,家裏跟外邊不同,吃點喝點不要講究,能吃飽就不錯了。”媽媽聽了老伴的話,也覺得兒子當兵有點變了,希望他回到家中,盡快適應生活,不要挑肥揀瘦,更不要折磨自己。

高遠聽出了爸爸、媽媽的話中之道,明知二老在敲打自己,可自己決不能以重言對待,以免激化父子之間、母子之間的矛盾。讓老人家們說就說吧!高遠穩定了心態,邊聽著爸爸媽媽的話,邊吃著碗裏那長長的麵條。

不對呀,我在中隊時,宋指導員曾多次找我談心,反複講家中來信稱爸爸外出打工時,不慎腰部摔成重傷,可能要進行手術治療。然而,當我來到家裏,又去地頭一看時,爸爸身體好好的,幹活力氣比小夥子都大,為什麼家中要不擇手段讓我回來呢?也不對呀,我在訓練場上組織新老戰士訓練時,王中隊長也曾多次當著我的麵講過,媽媽病得十分厲害,說不行就不行了,必須讓我馬上回來看一眼不可。然而,當我回到家裏第一眼見到媽媽時,她的身體健康,表情極佳,說話流利,幹活麻利,一切都比自己想象的還要好,二老為什麼會做出讓我這個兒子想不到的事情?高遠回憶、比較、認證之後,心裏那股子氣呀,一時卻不知該怎樣出。隻見他整天悶悶不樂,沒有一點心思與爸爸媽媽吃住在一起,東奔西跑,恨不得插雙翅飛回軍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