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近乎一百人的朝拜,紫凝兒一時有些吃不消,隨及想了想後這才對著底下的秦公公說道。
“你幫我說吧!”
眉頭一下子皺了起來,臉上的詫異有些明顯,但到底是宮裏的老人,秦公公一聽這話反應過來後不禁立刻笑了眼,然後起身便也對著大家嚴肅道“都起來吧!如今夜深露重娘娘有些累了,大家各自退下,切莫打擾了娘娘清靜。”
“是”眾人再次齊聲,隨及站直了身子這才悄悄退下。
剛來就擺如此大的架子,凝華宮裏的三十三位宮人,心裏頭自然各自有了數。
眼見凝華殿前跪了一堆的人一下子散了個幹淨,秦公公回首往著身後的眾人又道“還不快把東西都搬進殿裏?”
“是”
“這些,都是什麼?”皺了皺眉,紫凝兒見眾人隻聽秦守望一聲令下便立刻動員了起來,不禁有些感歎起秦守望的號召令了。一箱箱看似沉重的東西被他們或四個人抬,或兩個人抬的往著殿裏搬去,一時猜不出來,隻得望向了身旁的老太監一臉不解。
“娘娘,這些都是皇上的一番心意啊!”眉開眼笑,一雙細長的眼睛笑得隻剩了一條縫,秦公公討好的說完好話,隨及又才望向前方正被一箱箱搬進凝華宮的東西又道“上貢的蘇錦綢緞,西域的飲血胭脂,還有邊境小國貢奉的赤珠、瑪瑙、琉璃、翡翠、玉石等各一箱,南海的特級珍珠一箱,北海的黑珍珠百顆,雲南上呈的……”
秦公公的話,漸漸在凝兒耳中模糊起來,她記得飲血胭脂是胭脂中最上等的東西,以前她頂替丞相府三小姐身份時,曾在憐月閣裏見到過半盒,問過清兒才知那是上官月用的,隻是後來她當了上官月後,卻是再也沒有見過那東西了。
如此厚禮,她愈加猜不透南宮景煜的想法了。
“娘娘是不是累了?”秦公公站在一旁,他身材本是有些高大,但因長年彎著腰,所以看起來自然比實際的身高要矮上了許多。
“是有點兒,我能不能進去睡了?”抬袖藏著打了個嗬欠,紫凝兒望向秦公公,眼神有些欺許的問著。
“娘娘,在我們這些下人麵前,您可得自稱本宮啊!”
“哦!”
“勞累了一天,奴才這就遣人去幫您準備沐浴。”緩身施了一禮,秦公公說完便也往著一旁退去。
也好,泡泡有益身心健康,今天累到大半夜,不止是身子有些吃不消,就連心裏都有點兒了。紫凝兒抬眸睨了眼還在往殿裏搬東西的眾人,隨及邁著步子便也往凝華宮碩大無比的正殿大門走去,入了殿門,繞過前殿往裏走去,這才見著了一處優雅典致的屋子。
屋裏正如當初她所見過的一樣,沒有輕紗蔓帳的環繞,也沒有水晶珠連的裝飾,一處木雕牡丹的四疊屏風既顯了雍容華貴,又不失清典雅氣,屋子裏點了淡淡的紫羅蘭香,如今繚繚輕煙,不禁更是襯得此屋子出凡脫俗。
床上的錦被是比屋內木雕顏色亮了一色的朱紅,如此,倒也相映成輝,真如新婚之房一般。
“娘娘,熱水已經準備好了。”
外間傳來聲音,紫凝兒回過神來,隨及抬眸望了眼梳妝台上的蘭花鏡,這才轉身往外走去。
跟著那小宮女進了一處屋子,隻見此屋水霧縈繞,往裏一見,果然是一方足以容下七八人的圓形溫池。池中灑滿了大片大片的玫瑰花瓣,如今浮在水麵,不禁給人一種看到了紅地毯的感覺。而池水上方掛了一圈紅色的輕紗,如今隨著門外帶來的風,正輕飄飄的舞動著,隱約交錯之間,不禁給人以暇想連連。
“你們下去吧!我自己來。”實在接受不了這麼多人看她洗澡,紫凝兒隻得出聲趕人。
輕淺的聲音出口,紫凝兒回眸,眼見屋內候著的五六個小宮女紛紛出了門外,這才解盡衣衫掛在一旁的水晶屏風上,邁步往著水下走去。
一旁的池邊放了一盒凝脂,還有一柄盛水的木瓢以及一方白色的錦帕,她聞不出那凝脂的香味兒,但看那淡淡的玉白色色澤便知是護膚的,想了想,隨及抹了一點擦在了肩膀上。
到底是累了,泡在有那麼一點點燙的水中,一時間,竟有了朦朧睡意。
然而就在她半夢半醒之間,恍恍忽忽,竟覺得仿佛有人進來了一般,分不清是夢境還真真實,想到自己如今貴為皇妃,自然是沒人敢進來偷看,想罷,隨及便也安心的閉眼繼續睡去。
既然是做夢,那就讓他看好了,反正自己在水裏,他什麼也看不到。
一覺醒來,紫凝兒感覺有些冷,隨及睜眼抬眸,卻不想正與對麵盯著自己看的男子對視了起來。
躲在水下的身子猛的一顫,紫凝兒瞪大了一雙漂亮的桃花眼,萬分不敢置信的望著對麵正大光明偷窺自己的色狼,一時間,竟連叫人的舉措都忘記了。
“用不用這麼驚訝?”
眉梢都暗藏著一絲笑意,一身紫錦長裝的男子坐在對麵的池邊上,一手撐地,一手搭在膝上,臉上的表情帶了一絲淡淡的取笑,卻給人一種不懷好意的謀算。
倒吸了一口冷氣,紫凝兒不自覺的往水下縮了縮,如今隻剩了小腦袋在水麵,這才小聲問道“你……你怎麼在這兒?”
“我為什麼不能在這兒?”反問一句,南宮景煜從地上站起了身子,站在池邊居高臨下,他望著她含笑而道“如今你是我的淑妃,今晚又是你的晉封之禮,我若不來,明日你不成了宮裏的一個笑話?”
聞言心中一窒,紫凝兒抬眸望著他,一時間忘了防備,腦子裏僅剩的便是他這幾句頗帶嘲諷的話語。如今三年之隔,他到底變了多少?為何,如今的一字一句,給人的感覺竟是如此不悅?
踱步走到紫凝兒身邊,南宮景煜伸手撫向她的麵容,眼裏的驚豔毫不遮掩,他淡笑著,眼裏卻沒有一絲餘溫的歎道“三年未見,你倒是愈發漂亮了。”
“你讓我進宮,到底是為了什麼?”
拔下他輕浮的動作,紫凝兒挑眸望向他,目光裏的顏色也變得淩利起來。
“不知,你可曾聽過一話?”同樣的不甘示弱,南宮景煜迎視著她的眸光,唇角雖揚著一絲笑意,但語氣卻冷得令人心顫。
“得不到的,總是最想要的。三年前你怨我利用你,如今,我便利用著給你看看。”
語氣裏的怨恨與狠毒之意清晰可見,說話間,他伸手將池中的女子往上一提,隨及隻聽得水花四濺,屋內瞬間綺旎一片。
透心的寒意從身體外浸入,紫凝兒目光一顫,她被迫迎視著對方毫無感情的雙眸,身子下意識的往外靠去,哪知對方卻一個用力,將她抱得更緊。她以為,三年前的那番話,他早已經忘了,可如今……
他是要因為自己的一時氣話,而報複自己嗎?
“紫凝兒,為什麼離開我之後,你還可以活得那麼輕鬆?”伸手擒住她的下愕,南宮景煜問得有些發狠,目光裏的寒意浸透人心,暗藏的一抹傷痛卻無人能及。
三年前兩人分開之後,他雖恨她無情卻終是不放心她一個人生活,派了人去找她,這才知道她竟去找了顧痕,氣上心頭他隻想殺了顧痕罷休,哪知派去的殺手卻被他一一解決。鏟除丞相府的計劃迫在眉捷,他一步步走到今天,每天都是聽著下屬們回報她在一個小村莊過得如何輕鬆自在,而自己,卻不得不以無數鬥爭與血腥來麻痹自己,不去想她。
三年的時間他未去看過她一眼,卻從未失去過她的半點消息,顧痕派人在她身邊監視的事情他一早明白,南宮景熙暗地裏去見她的事情他也知道,而她呢?就仿佛沒有見過自己的一般,從未問過,從未想過……
如此不公,叫他如何心甘?
如今他接她回來,是從她離開皇城的那一刻起,便下定了決心的。
隻是如今,他還可以用她在南宮景熙等人心裏的位置,名正言順的狠狠算計一番。
畢竟,她早就說過,自己對她所做的一切,不過都是利用罷了。
“怎麼,沒話說了嗎?”挑眉,南宮景煜望著迎視自己的女子,目光如炬。
“我不明白,事到如今,我還有什麼是值得你來利用的?”被他刻薄的話語激怒,紫凝兒惡狠狠的瞪著他,說出的話也是一樣刺痛人心。
“利用是次要的,重要的是,我還愛你。”不含半絲感情的話語出口,南宮景煜冷笑著俯身往著她的唇上吻去,大手緊緊的圈住她弱小的身子,不容她動彈半分。
看著他近乎瘋狂的麵容,身子幾乎都被他的力道揉碎,她不知,他的愛何時竟變得如此沉重。眸中一絲水光泛出,她伸手用僅可施展的一點空間,輕輕攬住了他的身子。
她的力道雖輕,但當那雙小小的手臂放到自己的腰身時,南宮景煜還是清楚的感覺到了,緊閉的雙眸緩緩睜開,他望著她一直對視著自己的麵容,抽離身子,隨及伸手一把將那水晶屏風上掛著的紅色宮裝扯了下來。
“你的愛,我承受不起。”低眸,紫凝兒緊了緊披在身上的紅色宮裝,聲音有些打顫。
“承不承受得起,如今,都是朕說了才算。”
“你到底,要我做什麼?”眸中淚光閃現,紫凝兒看著他冷漠得仿佛不認識自己一樣的眼神,到底沒忍住低吼了一句。
“很簡單,隻要你安安心心做我的女人,榮華富貴隻要你想的,我都可以給你。”
發間的水滴落在後背,不一會兒便將衣裳浸濕,紫凝兒也不知是冷還是什麼,纖弱的身子立在原地,竟在微微顫栗。南宮景煜看出她的不安,伸手將她攬入懷中,隨及便也抱著往屋外走去。
可是,她紫凝兒何時貪圖過這些?
門外候著的宮人不知何時退去,他抱著她目光清冷的回到凝華宮正殿,進了內堂,這才輕手將她放到了床上。
身子半撐在床上,他低眸就那麼麵對麵的與她對視,瞧出對方眼裏暗藏的淚光,最終還是有了一絲心軟,伸手拉過一旁的錦被蓋在她的身上,這才起身打算離去。
扭過頭,紫凝兒淚眼朦朧的望著逐漸消失在屋裏的男子,最終,還是忍不住的落下淚來。這些日子以來,她無數次的憧憬過兩人重逢的畫麵,她知道以他的性子一定會恨自己,可如今事實真正的擺在了眼前,她為何還會如此難受?
她以三年的時間完全適應了沒有他的日子,可如今,一切卻又好似又被拉到了三年前,她與他,都要重新麵對當初兩人逃離的話題,讓傷口,再一次被血淋淋的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