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實在太累了,燉好了湯自己舍不得吃,隨便吃了點東西,就去睡覺了,睡前囑咐桃花好生照看。桃花也一點都沒喝,她下不去嘴,這些天為了照顧他,桃花眼睛都紅了,但她除了討厭之外,似乎也對他曾經幫忙趕走了福才有一絲感激,對他臨危的生命感到憐憫,也對他背上的狼紋身感到好奇。所以雖然自己的床被占了,隻能委屈在倉房的羊皮羊毛裏,但一點也沒有抱怨,反而感到溫暖。
可今天不同,因為你我爹殺了我的小羊,我要報仇。但我爹說人命關天,所以我暫時放過你,等你醒了,看我不抽死你,哼。雖然這樣想,始終還是有些氣不過,她就往他的飯碗裏放了一隻蟑螂,用滾湯淋澆了一陣再丟掉,然後把湯喂給他喝。看到他喝完,小姑娘的嘴角露出一絲快意的微笑。
又是幾天過去了,在“蟑螂湯”的喂養下,黑衣人終於蘇醒,他醒過來,就看見眼前一張似乎熟悉而又陌生的憔悴的臉,雙手拄著下巴,眼睛微微閉上,在和暖的陽光的照耀下,如此美麗,而又如此令人憐愛。
年輕人似乎看得呆了,然而桃花此時醒轉,一眼看見這家夥又在盯著自己看,怒火中燒,啪的一巴掌就扇了過去。小夥子捂著臉,充滿不解的神情。但他什麼話也沒有說。
桃花看到他醒了,從被人欺辱到現在所有的委屈突然湧上心來,她跳了起來,手指著黑衣人,就開始數落起來。
“你個混蛋,欺負我,還要我照顧你,還要把我的小羊殺了給你燉湯……
在這斷斷續續的哭訴中,床上的人逐漸明白了一切,他強忍著虛弱撐直身子,麵對桃花,說了聲“謝謝”。
桃花,當你麵對比你強大的欺辱你的人時,你會垂死地反抗,而當你麵對這樣一個弱者,卻不能硬起報複的心腸,那些“等他好了再抽他”的誓言輕易就消失了,野蠻的牧羊女卻有一顆善良而高貴的心。
等完全康複了之後,黑衣人在桃花和他爹的逼迫下把自己標誌性的亂發和亂草堆一般的胡須一一整理了一下,頭發梳直了披在腦後,而胡須也剪短成了毛寸,現在看來,年輕了許多,也帥氣了許多。蒼白的臉,有了幾分活人的靈氣。桃花給他起了個名字叫大狼,聽起來就叫大郎,似乎還很親切,她爹也接受了這個名字,年輕人也無異議。
隻是他不怎麼說話,尤其是當桃花悄悄問他背後的紋身是什麼意思之後,他的話就更少了。他日日幫助桃花家裏做活,下地或者圈羊,砍柴或者提水。一個人頂三個人用,他將自己能做的一切都做了,以此來報答父女兩的救命之恩。
但是桃花的爹多少有一絲隱憂,因為從這青年人幹活的姿態和強度上,以及聯係到他背上的他從不願解釋的紋身和臉上細密的傷痕,他明白這是個非同一般的小夥子,他擁有強大的內力和高深的武藝,卻也經受過無數的磨難。他時時張望著西北的群山發呆,似乎那裏有他的故鄉和親人。
桃花爹似乎明白了什麼,老人暗地裏叫桃花將自己家的羊皮子縫製成厚重而寬大的衣衫,又命她從集市上買回來一些烈性的燒酒,然後宰殺了一隻羊,將肥美的羊腿煮熟。一切準備妥當之後的第二天,老人坐在屋門口的椅子上,叫住了提著水桶的年輕人。
“大狼,先別去,我有話跟你說”。
桃花也放下收拾屋子的抹布,來到他爹的側背後站住,手扶著他爹的肩膀。
年輕人放下水桶,恭敬地站在父女兩麵前,看了一眼正注視著自己的桃花,看清了她臉上複雜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