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1 / 3)

次日卯時,風蝕壁龕下早早地就聚滿了人,笑笑著一身新衣立在人群裏攀談,十分神清氣爽。韶華連連打著哈欠,君承歡卻是遲遲不見露麵,剩下江兒和老於蔡兩人夾在這群彪悍豪邁的江湖人中,頗有些心驚膽戰。

笑笑自來熟的本領了得,見過了其中大名鼎鼎的“漠上盜”盜青、盜玄、盜朱三人,很快又同“探風郎”卜塞、“怒羅漢”江定潮聊到了一處,其餘幾個或土家人、或匈奴人,背刀攜棍地跟玉悲樓那十八個手下混在一起她皆認不全,隻記得其中有一名遮麵女子叫茨尤彌,一雙碧眼將她上下打量過後也不作聲響。

一群人忙著寒暄,玉悲樓帶兩個人走了過來,眾人停下攀談自覺地給他讓出一條路,這在笑笑看來頗為好笑,活像見了一群鷹隼給一隻白斬雞護駕,不覺就噗哧大笑了出來。玉悲樓視線兜過一圈在她身上稍稍停頓,之後壓下手將每人各自介紹一遍,說了一些今日多謝捧場、日後相互照應的場麵話,聽著大抵上挑不出什麼毛病,卻不知為何除笑笑以外人人都深表讚同,平生出一種奔赴戰場的悲壯。

一切準備妥當後,浩浩蕩蕩的隊伍就出發了。隨著“珀薩源”慢慢被甩遠在身後,沿途的景致變得蕭疏起來,再過二十餘裏,遍地積沙不見寸土。風大得叫人有些睜不開眼,幹燥焦灼的氣候更是烤的人嗓子口冒煙,幸好駝隊備水充足,稍張大了口喝水就吃進去半嘴的沙子。

這樣行進了小半日,終於到了風沙小一點的地方,隊伍停下來稍作歇息,每個人都呸呸地吐著嘴裏的沙,江兒忍不住問:“主子,咱們就這麼走了,不等君公子了?”

“君公子?哦……你是說君承歡啊,你可千萬別理他,要是見到了就繞著走,最好他永遠都別再回來。”笑笑根本不將此事放在心上,韶華卻擔心她中的蛇毒解藥還在君承歡手裏,笑嘻嘻地搭話:“小蝴蝶一定是聞訊先走了,他的馬從昨天起就不在。”

江兒懵懂地點頭,心裏卻奇怪這兩人怎麼一點也不擔心君公子,他們不是同伴嗎?

忽然前麵有人高喊了一聲叫大家去看,眾人圍上前衝他所指之處遠眺,極目之處浩瀚綿延的金色沙丘起伏有致,青天黃地的衝突銜接下似乎是無窮無盡的遼遠,忽有孤漠長鷹高唳盤旋,眾人頓時感覺心胸開闊,恨不得高聲喊叫直發胸臆。

接下來的路途要換騎駱駝,

“怒羅漢”江定潮在隊伍最前麵仰天高頌:“西出邊塞兮,飛隼走馬,君莫歎、君莫歎呐,道阻且長……”

眾人被他中氣十足的嗓門振得耳膜生疼,意氣風發皆哈哈大笑,可不出小半日就屁股生疼沒了起初輕鬆愜意,吃飽後再爬上一搖一晃駝背,笑笑恨不得將剛咽下去的幹饃饃都吐出來。

如此蔫蔫地走了兩天,夜間睡不安穩令她脾氣都上來了,一路頂著兩個黑眼圈和韶華拌嘴,到了第四天連拌嘴的興致都沒有,整個人索性趴在駝背上假寐裝死。

而後遙望見耄桑出現在視線所極處,眾人灰頭土臉恨不得倒地就睡。玉悲樓所言不差,耄桑城中果然出入盤查甚嚴,好在城內早早備好了文牒有人接應,一行人就這樣浩浩蕩蕩進了城中,惹得路邊頂陶罐來往的百姓不住地打量。

玉悲樓吩咐一名手下前去備宿,笑笑一眼就見君承歡的馬栓在最顯眼的一家客棧門口,不多時他果真慢條斯理走了出來,張口就說:“來的好慢。”

笑笑看他空著手施施然的模樣,狐疑道:“你是怎麼進來的?”

君承歡冷哼一聲不屑回答,她這問題問得蠢了,他若是想進來有誰能攔得住?隻是打劫了一名商旅蒙混進了城,死沒死透沒在意,不提也罷。轉而再看她身後這幫三大五粗的同行者,眼角斜飛就掂量出了輕重,“哼,蝦兵蟹將……”

笑笑也不生氣,轉頭對玉悲樓說:“我與朋友們住一道。”玉悲樓含笑答應,隻交代了次日出發的時辰就由她去了。

三人尋樓上臨街的廂房住下,與原先躲瘟神的態度不同,這回笑笑特意挑了君承歡隔壁的房間,一來擔心他性情不定會與新同伴發生衝突;二來她發現其實玉悲樓手上的地圖另有玄機:乍看之下這張地圖的走勢與藍州地圖不謀而合,實則越往西麵越呈現一種細小的偏差,單就出耄桑往漠中的方向上看已現端倪,上麵部分關鍵的方向標識被篡改過了,令原本明確的指向變得曖昧不清,可見複製這份地圖的人處處留藏了心眼。

深夜的客棧人聲漸息,大家各自回房安寢,守夜夥計掐了大半明燈後蜷在櫃台角落打盹。

一隻灰色蛾子撞向最後亮著的火光,發出“噗”地細小聲響灼傷落下,不多時,有一道人影掠過門檻悄無聲息地走了出去,韶華從房間裏出來,目光鎖住那人消失的衣角,想了一想也跟了出去。

夜涼如洗,前麵的人越走越快,韶華一路跟著他,兩人一前一後走了許久,直到穿過鐵匠鋪和磨坊靠近城門才忽然停下,牆頭上一隻灰貓歪頭看著這情景,誰都沒有出聲,前麵的人背對他靜靜站著,四周靜謐得可怕。

韶華跟蹤的人是君承歡。他當時在樓上一眼就認了出來,心下疑惑這麼晚了小蝴蝶不在屋裏睡覺跑外麵來做什麼,眼見他行跡匆匆更覺得怪異。韶華剛想開口說話,卻沒料到君承歡突然陰沉地冷喝:“出來!”忽然飛身而起運掌劈來,這一掌比疾風驟雨來得更為唐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