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況,現在被視作豺狼虎豹的自己,人人得而誅之,跟他又有什麼區別……還不如他呢。
想著,她深吸了一口氣,替他將傷口草草包紮好,撿兩根合適的木棍靠近到他身邊,低聲說:“你別動,我要將你的骨頭接好。”
他收起笑容,道:“那你先接,或許等想到了弄死我的法子,得重新敲斷它。”
還沒等他說完,笑笑已經翻了個大白眼動手了。這裏下手可一點也不能含糊,她兩手分別按上他腿骨傷處,狠勁將斷口出拉平,壓實兩段木棍撕下裙角綁得飛快。
手頭缺了療傷工具也隻能這樣含糊料理,綁帶一緊,君承歡陡然咳嗽起來,幸許本就傷及了肺葉,咳出許多血沫來。但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的神情卻是一直不動分毫,額角連冷汗都沒有出,好像那條腿根本不是長在他身上。
他慢條斯理地說:“你痛痛快快答應了跟我成親,無非想讓人知道地圖在我手上,讓他們別去煩你的心上人;又痛痛快快地跟我了跳下來,無非怕他真的一心護你成了眾矢之的。這些惡心的橋段本來叫人看不下去,幸好結尾卻是出好戲——你若就這麼死了,戲就唱不下去了。”那三根扭曲無知覺的手指,被他自己一根根掰回了原位。
她抬起臉,臉色十分難看,也不知是因為他對疼痛的毫無反應,還是因為他說的話。好久才找回聲音,說:“我們要快點離開這裏。等他們下山來找,我們就跑不掉了。”
到那時,她就真不知道究竟會發生什麼。
“他們若是看到你這個樣子,我可再救不了你——隻能把你拿出去墊底了。”
君承歡聞言,玩味地說:“在那之前,我可以先一掌打死你。”
“是了是了,打死了我接下來你就幹巴巴餓死在這裏吧。”她眼中一點驚懼之色都沒有,反而不屑地冷哼一聲,爬了起來。
揉了揉青紫的脖子,她說:“我先去找些水來,你呆在這裏不要亂跑。”
他目光陰鷙看她半晌,驀地自嘲地笑了。他這個樣子能跑到哪裏去?
她似乎也覺得自己說法不當,挪揄地抬起眉毛,想一想,蹲下一把抓起了他的手。君承歡隻覺得手腕一熱,突如其來的觸碰下殺心又起,正要抬手劈過去。
隻聽她說:“好了。”
“叮——”一聲脆響,一枚小小的銀鈴已經綁在了他腕上。
“如果遇上什麼事,就搖一下鈴鐺,我馬上回來。”
鎮魂鈴,千裏鎮魂百裏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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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的溫度降了下來,斷層之下的路崎嶇不平,加上君承歡受了重傷,笑笑隻得半拖半架地將他安置在一個比較隱蔽的岩洞下,再細心地重新照料起他的傷來。
她對草藥並不精通,勉強辨別出常見化瘀消炎的幾種,一股腦兒按在他傷口上,若換做尋常人多半要被折騰死,幸好君承歡不僅內力深厚,忍功也是一絕,蔫蔫地任由她搗鼓著,最後昏沉睡去。
起初笑笑並不敢生火,也不知道那些人什麼時候會找來,她不是沒遇過比這更難熬的境地,便咬牙苦苦忍耐著。但入夜後的山穀潮氣深重,穿了單衣愈發覺得冷,黑暗中隻能勉強辨出君承歡躺著的輪廓模糊而平靜,好像根本不存在了一樣。
抱膝坐著發怵,越是這般安靜的環境下,各種思緒紛至遝來越發清晰,一張張臉孔像要擠破腦袋地浮現在眼前……不行,不要再去想了!
她慌亂地站了起來,一個人倉皇無措地來回踱了兩步,迅速跑到外麵拾來一大摞幹柴,也顧不得會不會被人發現就生起了火。火苗躥起,“啵”地綻了個火星子,終於將那股陰暗煩亂暫時壓了下去,她整個人暖和了起來。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想起要給君承歡換藥,重新搗了些藥泥將傷口敷好,忽然一愣:
他發起了燒——原來君承歡這樣的人也是會發燒的。
笑笑冒著被他惱怒拍死的危險去試探他額頭,驚異地發現他全身滾燙,額頭卻冷得像塊冰,這樣冰火兩重天的折磨之下,那一張白皙的臉蛋顯得格外絕色,當真有些我見猶憐。
咕咚咽了一下口水,她草草地收拾了藥渣,絞一塊冷水帕子蓋在他頭上,由於粗枝大葉地照料得很不甘願,水便甩了他一臉,順著額角淌下來。
這下好一個濕淋淋的病美人,若是換做城裏說書的口中那些破橋段,此情此景真是羨煞旁人。可惜,此人恐怕是掏心掏肺都拿不出一點兒真心的,真是誰碰上誰倒黴!
雖然這麼想,但她還是有些愧疚,伸手去將水珠抹掉,指尖剛觸及那如玉般的臉頰就被緊緊捏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