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至一片長廊,又見路邊三三兩兩的家奴婢女,站在兩側低頭私語。見元戎來了,忙讓開道路,提醒道:“少爺留神,老爺此番火氣不小。”元戎愈加害怕,連連點頭,雙腿竟也有些微微發顫。
正欲進入堂中,身後又一人將他拽住,元戎回頭一看,見是母親,隻聽她也道:“戎兒,一會兒千萬要好言認錯,莫要撒謊胡謅,否則你爹爹定然饒不了你。”元戎見這麼多人都再三囑咐,看來父親這次果真是大發雷霆,遂更加驚懼,心道:“以往溜出去玩耍,也沒見父親發這麼大的火,今天這陣勢,莫非是要把我雙腿打折的架勢?”
他前些年貪玩偷懶,曾被他父親責打二十餘杖,在家中臥床休養了兩個月才能下床行走,此時想來,一顆心裏似有十幾隻水桶,七上八下的不住翻騰,屁股上不禁微微泛起一陣涼意。
本來烈日高照的杭州城,天邊竟突然遮起一陣陰雲,遠處一陣陣陰涼的冷風襲來,吹的柳葉蒼亂翻飛。
元戎顫顫的掀開珠簾,見到父親正在堂中焦急的踱步,本已爬滿細紋的額頭,此刻緊緊皺的老高,似擰成了一捆麻繩一般。他不敢怠慢,小步急邁,撲通倒地便伏在地上,不敢言語。心中隻不住念道:“罷了罷了,隻求父親揮板子的時候,力道輕一些。”
那元忠恪本在屋中急躁不堪,見兒子來了,眼前一亮,眉間竟微微露出一股喜色,忙上前欲將他扶起,道:“戎兒,你可算回來啦!”
元戎跪在地上豎耳待責,****待打,本以為父親會火冒三丈,雷霆大發。怎知他不但毫不加責罵,還竟然要將自己扶起。他大出意料,跪在地上不敢起來,猶豫道:“爹爹,孩兒。不該偷溜出去……請爹爹責……”
元忠恪不等他話說完,手上使力,一把將他提了起來,道:“戎兒,你隨父親去一個地方。”
這更加出乎他的所料,遂狐疑道:“爹爹,您……帶孩兒去哪兒?”元忠恪也不答話,隻顧拉著他朝後院走去。元戎手腕被拽的生疼,隻得跟著父親快步而行。
這元府也不是太大,不一會兒便來到後院的馬廄旁,元戎奇道:“爹爹,到這裏來做什麼?”元忠恪不答,揮手支開了養馬的仆人,又驅趕開了槽中的幾匹馬兒,在地上鋪的茅草裏不住的抓摸?
元戎驚疑不定,又不好再多詢問,隻見那馬廄地上的茅草之下,隱隱約約的有個木製的把手。元忠恪一摸到那把手,馬步擺出,咬緊牙關,使出巨大的力道,嘴裏“嗡……”的低沉一聲。
“嘎啦啦……”一塊厚重的木板應聲被提拉了起來。
在那木板之下,赫然有一個黑黢黢的坑穴。
元忠恪道:“戎兒,快,你躲到這洞裏麵去。無論外麵發生了什麼事情,也千萬不要出來!”元戎大驚,心道:“莫非爹爹要把我關在這洞裏麵壁思過?那肯定會把我逼瘋掉,還不如痛痛快快挨一頓板子!”想到這兒,便結巴道:“爹爹,孩兒知……知錯了,下次絕對不敢再犯……”
元忠恪急道:“別囉囉嗦嗦的說這麼多,快進去!”說罷把元戎抱了起來,便要往洞裏丟。他畢竟是一員驍將,膂力奇大,元戎文弱,隻得任他將自己抬到洞中。
原來這坑洞寬均不過丈許,深不過一人多高,元戎站立其中,頭頂正好與地麵平齊。那元忠恪一邊把木板提了起來,一邊道:“戎兒,你千萬要記住,無論外麵有何動靜,你也要一聲不吭,千萬不可出來,知道了嗎?”元戎心道:“莫非不是要關我禁閉?”便問道:“爹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為什麼要藏在這裏麵?”
元忠恪看到他驚恐的眼神,心中悲慟不忍,手摸著他的頭發,歎氣道:“哎,戎兒,爹娘對不起你,以後你一個人,一定要堅強的活下去,知道了麼?”元戎聽了這話,大為驚疑,手扒住洞口,想要往外攀爬。
那元忠恪見狀,忙把他又摁了回去,木板掀過來,便要把洞口蓋住。眼看就要封死,忽然似是心中記起了什麼,又把木板揭開,從自己懷裏掏出了一個油紙包,遞到了元戎手裏,說道:“戎兒,這個物事重要非常,是我的摯交好友劉璉劉大人臨死之前托付的,你一定要好好保管,千萬莫要將其落入歹人之手!”
元戎接過那物事,隻得疑慮的點頭。元忠恪又囑道:“待外麵風聲平定了,你便離開杭州,走的越遠越好,永遠不要回來,記得麼?”元戎又不住的問:“爹爹,到底出什麼事了?”
那元忠恪再不留戀,雙手催力,一把將那木板蓋在了洞口。又將那一叢叢的茅草鋪在上麵,牽回馬兒,看一切恢複原樣了,才長長哀歎一聲,雙眼噙淚,轉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