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皇上駕崩的那天開始起,荷羽便全麵接手國家政務,忙的底朝天,早已無暇顧忌還在病痛中的方連夜,還有被遺忘到天涯海角的蘇白蘞,當聽到宮監來報:“啟稟陛下,蘇公子求見。”
正在批閱邊關捷報的荷羽微微一愣,心頭緊跟著跳動,不動聲色的放下手中的朱批筆,緊抿著嘴唇,從牙縫中迸出一個字:“宣。”冰冷的氣勢讓三丈開外的小宮監忍不住一個哆嗦,腦門上滲出細密的汗珠。
蘇白蘞一進門就被樸素的宮殿嚇了一跳,雖然不知道以前的裝扮是什麼樣的,但是目前看來實在是太過於樸素了,就算是尋常的富戶人家都可能豪華一些,寬大的書桌旁邊還放著兩張低矮的桌幾,上麵擺滿了等待批閱,或者已經批閱了的奏章,其他的地方都用明黃色的布幔子遮著。再看到那人眼圈下麵淡淡的黑紋,似乎很久都沒休息了,嘴角無法掩飾的揚起一抹笑意,毫不客氣的找位置坐下,搓了搓冰冷的手,問:“你的目的已經達到了,是不是該兌現諾言了。”
早已料到如此的荷羽緩慢的放下手中的奏章,下意識的去撥動筆架上的毛筆,突然覺得心中很煩躁,不耐的說:“這不是還沒到登基大典嗎?”
狡辯的聲音在空曠的宮殿中回響,如同有幾個人在不斷的重覆這句話,更讓荷羽覺得不耐。
“你想毀約。”平白直鋪的語氣,蘇白蘞輕輕的轉動著手指上的指環,狹長的眼睛中卻是攝人的冰冷,周邊的空氣頓時陰冷了許多,華麗的銀灰色貂皮裘反射著銀色的光芒,竟然有種同歸於盡的決然。
焦躁的荷羽無奈的扭頭,偶然間看到窗外綻放的桃花,妖嬈的開在枝頭,赫然想起那晚的承諾,不知是否來得及兌現,強壓住心中的不安和愧疚,用商量的語氣說:“現在的情況還不穩定,尤其是大皇兄那些不安定的隱患還沒有清除,等到了登基大典那天,一定將人送過去。”
聽著荷羽的話,蘇白蘞有些怪異的皺了皺眉頭,自從與這個不可一世的太子接觸以來,除了挖苦,就是狠戾,從來沒見過這麼服軟的語氣,著實有些奇怪,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不意外的看到院中妖嬈的桃花,心被猛然揪動,似乎又想起了那是桃源莊一行,那個身著鵝黃色衣裙的女子站在桃樹下微微淺笑,微風吹過,發絲輕輕揚起,與飄落的花瓣糾纏在一起,女子的嘴角輕輕上揚,露出一抹不易察覺的笑容,淒迷而又溫婉。
“好,我等著。”蘇白蘞強壓下心中的那抹痛楚,竟然違背意誌的妥協了,心似乎被那妖嬈的顏色灼傷了,目光狼狽的避開喧鬧的桃花,緊緊的盯著手指上的指環,像是在對荷羽說,也像是在安慰自己的說:“等了這麼久,也不在乎多等這幾天。”
哼。看著有些失魂離去的蘇白蘞落寞的背影,荷羽忍不住冷哼一聲,低著頭細細的摸著泛著銀光的指環,嘴角揚起一抹狠戾的笑意,對門外伺候的宮監說:“去請周大人過來。”帶著肅殺訊息的聲音在空曠的宮殿中回響,驚破了那種沉靜。
周一延匆匆忙忙的趕來,心中止不住的慌亂,隻是初春而已,卻不住的冒著細密的汗珠,濕潤的手心粘膩膩的,右眼皮兒也跟著添亂,心裏亂的發慌,站在宮殿門口,微微整理了一下儀容,才恭敬的低頭踏出高高的門檻,說:“臣周一延叩見皇上。”
躬身良久,腰背發酸,仍然得不到平身的恩準,讓心生疑竇的周一延悄悄的探視高高在上的荷羽,隻見荷羽麵色沉悶的呆坐著,眼神渙散,早已經神遊天外了,忍不住暗暗撇撇嘴,壓下心中那股越來越強的慌亂。
恰在此時,荷羽突然發聲:“哦,你來了啊。”沒有任何感情的聲音,在碩大的宮殿中回響,似乎帶著危險的味道。
“賜座,上茶。”荷羽不浪費任何一個字眼,簡短的命宮監去做準備,給了周一延至上的榮耀,然而暗含著的肅蕭卻在不斷的擴張。
周一延有些惶恐的看了看那張華麗的椅子,明明知道很危險,雙腳卻不由自主的走過去,緩緩的坐下,手中捧著溫熱的茶水,通過手心溫暖著手臂,卻傳遞不到心中去,惴惴的看著端坐的荷羽,嗓子幹澀不已,說:“不知皇上找微臣前來,有何吩咐。”
突然,荷羽無聲的笑了,如同深夜綻放的曇花,絕美卻冷酷,深黑的眸子令人挪不開眼,抿著輕薄的唇瓣,帶著幾分埋怨的語氣說:“難道沒事兒就不能找你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