閔知秋等人又為齊鳴秋和言清卓重新找了一輛馬車,其餘之人則仍舊駕馬前行。距離西山本就不出五日的路程,耽擱了數日的北上之行再次啟程,不過這次雖少了郭秀秀兩人,卻多了閔知秋及隨從在旁護佑,相信剩下的幾日必是安然渡過。
正當一眾人在為齊鳴秋打點馬車之時,安若心被他叫至一側輕聲詢問起之前交辦的事宜。
原來在齊鳴秋得知郭秀秀與杏兒二人偷偷留書而走之時,他便已讓齊言派人去查探消息,安若心就是得了消息之後才急急趕至客棧相告。據她從在外的探子處得知,郭秀秀與杏兒從出門之時就已被店內派出的幾人跟蹤,才出了饒城還未多久,那幾人便上前將馬車攔下隨即想要擄掠二人。不過他們並未得手,郭秀秀主仆二人被路過的一行商隊之人所救。那商隊救下二人之後本要派人將她們送回金陵,可是郭大小姐聽到商隊是北上入王城上京,則央求一同前往。而那商隊之人倒也好說話,未有推辭便帶著主仆二人上了路。齊鳴秋自然知道郭秀秀心裏打的什麼算盤,不過好在她沒有出事,知曉她如今平安,也算卸下心中一件記掛的心事。
一路上恢複的差不多的言清卓在快要到西山之時,已經能自行騎馬。之前對齊鳴秋尚抱有些許偏見的他,這幾日因為忽然間遊離在生死一線,反倒對齊鳴秋改觀不少。若不是因為齊鳴秋見多識廣又醫術了得,相信他早已下到黃泉與牛頭馬麵作伴去了。平時非不善言辭的言清卓心裏固然十分感謝齊鳴秋,可這嘴就是張不開說句謝謝。
他挨近韓容凝身邊,小聲問道:“那齊二公子可是與我們一同回西山見師傅?”
韓容凝嗯了一聲,看著他回道:“之前你中毒之時他也日夜掛心,為你診脈開藥,而他自己的寒症卻不知道恢複的如何,等回了西山後要讓師傅仔細給他瞧瞧,希望師傅有辦法能減輕他多年的病痛之症。”
聞言,言清卓點頭說道:“我心裏也感激於他,隻是之前對他有些誤會…要不還是你替師兄給他道聲謝吧。”他一說完,恢複原本嬉皮笑臉的樣子,兩手抱拳對著韓容凝一揖。
相識八年多來,在韓容凝眼中向來性格直爽,快人快語的言清卓何曾如此這般說話變扭,如今見他這般,韓容凝一聲輕笑,道:“早就替你道過謝了。不過師兄,你何時與他有過誤會,我怎不知?”
他自知心事永不可有表明的一天,又怎會讓這小師妹知道自己心裏的所思所想。“也沒什麼,就是一些小事。如今誤會已解開,便也什麼事兒都沒有了。”
若在平時見他這般吞吞吐吐,韓容凝定會想法讓他如實招來,現今知道他身體才剛複原不久,隻稍稍看了他一眼也就沒有再探究下去。
兩日後終於抵達西山腳下。
尚有要事在身的閔知秋與眾人道過別後攜侍從繼續趕往上京,而齊鳴秋等人則與韓容凝三人入西山蹬青林觀。
上古曾有曰:東見(xian)日,西日暮,南旭照,北畏陽,中呈弧圓而受,惟爾紫氣以盤之。
王城上京在千百年來都有諸神所庇佑,也因此得以在曆朝曆代更替中平安順遂,並無出過任何的災禍。而上古所雲之東南西北中五個位向即有五座神山,故整個王城是被五座神山所環繞而守護。
這五座神山據傳也是在開天辟地之時,由上神自天而降下的五顆晶珠幻化而成。由於東邊的東山與北邊的北山因並無修建一座半座的神祗之殿,然則鮮少有入山修道及朝拜之人。相對之,南山與西山兩座山都山高千丈如雲高聳,山澗也多處有溪水山川,常年鬱鬱青蔥猶如仙境。加之山上各有陀耶伽寺與青林觀,且兩座神殿早已名聲在外,引得每年上山參佛修道的百姓數以萬計。四山以外的最後這中間一座山毗鄰王城上京,乃是王之所---天頂山。
天頂山雖不如其餘四山巍峨壯麗,也並沒有常年受供於眾,而山上即便有猶如王城宮殿般蔚為壯觀的殿堂,終年也隻有青燈枯寂伴著守山之人。不過即使這樣,它仍是四山之首,是天下蒼生可為之不惜性命也要登頂的神山。掐指算來,下一次升山就在不遠的將來,這一次不知又有多少的生靈將要為之付出生命。
行至半山腰已是薄霧繚繞,放眼望去自有攀雲而上之景色。身下雖已是白雪皚皚,青綠植被也全被覆蓋,但是青石台階卻未見冰凍濕滑,細小的雪珠還在下落時已漸散,仿佛真如大家所傳一般,西山果然有上神親臨。
一炷香後,青林觀三字終於映入齊鳴秋眼中。
出觀相引眾人的是韓容凝的大師兄,觀中大弟子尹南風。
他與齊鳴秋雖隻是初見,但簡單的見禮之後便遵師囑將其引至師傅韓真人室內。留下的齊言與安若心則被韓容凝等人安排在觀中後廂暫住。
雙腳才一踏進室內,齊鳴秋鼻尖就已經聞到熟悉的藥香。他走上幾步對著榻上盤腿而坐閉目凝神的韓真人深作一揖,道:“弟子齊鳴秋拜見師傅。”
烏發盤髻於上以木簪插之,廣袖素袍以淡色束帶纏腰,麵顯潤色而泰然,似仙似神。韓真人鼻中發出嗯地一聲,微微張開雙眼,對著齊鳴秋道:“聽南風說你的寒症又複發了?”
“勞師傅掛心弟子無礙,隻是先前動了真氣所以才將多年不曾發作的寒症引了出來,不過我已經為自己調理過了,目前將症狀壓製下去了不少。”
“秋兒過來坐著,為師給你瞧瞧。”韓真人讓齊鳴秋坐在榻邊的凳上,自己雙指扣在他脈門之上細細為他診脈。隻是讓他沒有想到的是,齊鳴秋的寒症並非如他自己所說的那般輕鬆簡單。“為師不是與你說過,在還未受天啟之前不得善動體內真氣,我過你真氣原就是想讓它可固你身體不再受寒症折磨,授你本元內功心法也是意在為此,你卻為何要在大事將成之際違了師命。”韓真人收回手,嘴上歎道:“如今你這身子受此一劫隻怕日後就算得了他的解藥也必會留下後症。”
早已知曉自己會有這樣的後果的齊鳴秋釋然一笑,輕輕握著韓真人的手安慰著他道:“弟子生來本就疾病纏身,若不是因為師傅,弟子早就魂歸西去。如今既已知曉會有這樣的結局已算是萬幸,弟子不覺有何遺憾,師傅也莫再為弟子傷神。”
話雖如此,可韓真人何嚐隻是將眼前這一青衣後生看做自己普通弟子中的一個。多年栽培的心血尚且不論,事關天下蒼生的禍福卻是由不得絲毫半點的差錯。他反握齊鳴秋的手出聲問道:“可是因為容凝而導致寒症複發?”
齊鳴秋並未隱瞞,點頭如實相告。“容凝與我搭乘的馬車突然失控衝出山崖,若是我自己一人尚且有幾分把握可保自身安然無恙,可是容凝與我一同墜入山崖,崖底又深不可測,無奈之下隻能運用體內真氣護住她。”
“糊塗啊。容凝雖不是自小隨我修煉本元心法,但是哪怕如此她也是靈秀之身斷然傷不到自己,你這是卻又何苦。”韓真人眉心微皺,心疼地看著毫無怨色的齊鳴秋。
隻是淡然一笑,齊鳴秋接口道:“容凝確是靈秀之身,隻是她目前自身也是尚未受天啟之道,師傅又以何來確保她能在那種情況下可以萬無一失不受一點傷痛。”對著恩師的他,齊鳴秋起身微微搖首,笑道:“秋兒隻想在天啟之前護她周全,若是她有何閃失,天下蒼生又當以何來寄望今後的祥和盛世,而我又將以何來受這天啟之道,何況弟子未必就是那與她能一起接受最後天啟的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