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科長的聲音,我很熟悉,就睜眼了。好像又費了他來時那麼長工夫,周醫生也拎著醫療器械來了,對唐大哥說:
“扶他睡到床上。”
“嗯,走——”
唐大哥的聲音立即回應在我的耳畔。於是,我隨著他緩緩地移步到床前,仰麵躺下了。然後,周醫生走過來,檢查一下傷口,便開始為我打針而包紮了。因為麻醉,我已經不再覺痛,就由她所行,隻顧望向謝院長與許科長。他倆已經退到外麵,嘰裏咕嚕的,仿佛在商議什麼。
很快的,周醫生忙乎完了,說:
“你的傷口大,頭別亂動了,就睡覺吧。”
“噢……”
我喪氣地答應,手摸起傷口。接著,她便跟著謝院長、許科長和護士一起回去了。而我也無神再動,因為刀子畢竟有食指長,傷口還是深的。
“放風”難得,唐大哥又痛惜地瞧瞧我的傷口,才唉聲歎氣地離開了。我卻已經閉不上眼睛,太想看看壞人到底有多惡!——牆還是灰的,門還是舊的,通道還是狹窄的……
耽誤了這麼長時間,“放風”也短暫地結束了。可是,有些病人一溜煙的跑進我的小屋,看到地上以及我身上的血跡,已經驚詫不已;待見過我脖子上包紮的刀口,皆啞然失色了。
陸續的,他們又可憐地出去了。
過了兩個小時,愛人突然倉皇地跑進來,趴到我的傷口,放聲就哭!自然的,我也難抑了淚水。於是,小屋裏“哇哇……”之聲響出門外,又引來了很多病人。
這時,小敏好像明白這樣悲傷對我不妥,就抹著滿臉的淚水,說:
“謝院長答應讓你出院了。”
“啊?……不!”
我一愣,卻不願出院了,因為自覺“深傷脖子,難能正常生活”,出去亦隻有死了。於是,我沒動。她拉住我的胳膊,勸慰道:
“你的傷還不夠大,會好的,我們出去吧!”
“不!我不能再出去了,就任由韓走狗他們害了,今生今世,我來考察一下人性,見證一下上帝!”
“不提他們那類東西了,我們出去吧!外麵會有好人的。”
“我不出去了,就死在‘安康醫院’了。”
“別這樣麼,我在家好想你,哇……”
她說著,又聲淚俱下了。聽說如此,我不由地抖動於心——到底出不出去?
“我們在家都好想你,今龍就經常哭得夜不能眠!”她悲慘地搖頭,“你在這裏很久了,雖然我還說你好,媽媽已經感覺到不對,幾次要來看你,我都把她攔下了,所以我聽鄰居講,她也常望著這個方向偷偷地哭泣……”
“呀?媽媽都那樣了!嗚……”
我驚痛至極,立即嚎啕大哭。
“嗚……嗚嗚……”
猛然之間,門前也響起了別的病人哭聲,可憐我!——裏裏外外地哭了一會兒,韓家的臭婆娘與壞老頭又像老鼠一般躥入我的腦海,我禁不住拍拍頭。
“你怎麼了?你怎麼了?”
小敏驚呼著抱住我的手腕。自然的,我對她也開始安慰:
“哦,沒什麼,我在驅趕韓二水醜惡的老子娘!”
“別這樣!你不能任由他們傷害了自己。”
“沒辦法,他們老是糾纏在我的腦海。”
“不理他們,我們快回去吧!”
小敏仍在催促,特別關愛的。想到媽媽與孩兒都在家裏哭著,我猶豫了一時,才無奈地答應:
“那,那好唄。”
於是,小敏終於欣慰地帶我走進了醫生辦公室。周醫生在“市公安局安康醫院假出院保證書”上麵簽了名,寫了與以前一樣的處方,並手指上麵的要求告訴我,回家過兩個星期、再回來過一個星期,且給了足夠兩個星期的配藥。
小敏接過東西,感謝一聲,於是我們還像以前一樣出了大院門。不過,我的心情卻已是最悲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