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說話,猛然間,他想起幾天前,和柳茗蕙見麵時。離開時,柳茗蕙曾提醒過他,小心呂子善這號人物。
現在想來,柳茗蕙一定是發現了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否則,也就不會作此提醒。
整個晚宴,共籌集到三千萬的善款,再加上鄭弘盛個人的兩千萬,總計五千萬。這筆錢,將歸入鄭弘盛的私人基金會,分批次投入到濱陽貧困山區的教育事業。
葉榮貴代表銘德,也象征性的捐了兩百萬。畢竟,今天的主角是鄭弘盛,他總不能搶了主角的風頭。
接近尾聲時,鄭弘盛代表他的私人基金會,發表了感謝致辭。直到最後,才烘托出今晚的另一個主題,富可新能源的子項目,富可拆遷,正式投入運營。並且,將聯合銘德集團,共同逐鹿濱陽的新城開發。
從頭至尾,葉榮貴都沒有發現任鴻達的影子。作為EMBA二班的班長,盡管和鄭弘盛的交情不深,他也理應會收到邀請函。
今天能踏入鑽石廳的,本就是種身份的象征。再者,他又好在鎂光燈下表現。一般而言,任鴻達不會不來。
不過,稍作揣摩,葉榮貴又覺得正常。在業內,任鴻達可是出了名的鐵公雞,對下屬苛刻也就罷了。別人一跟他提及慈善事業,他就做充耳不聞狀。
去年夏天,濱陽遭受了百年一遇的強台風。銘德慷慨解囊,帶頭捐了三千萬。而鴻達光電,卻隻捐了五十萬。相形見絀,一時間,成為圈裏圈外的笑柄。
此時此刻,任鴻達和呂子善,正在慶豐路8號的院子裏。除了他們,還有兩個人,一個是項秉興,另一個是郭啟亮。
項秉興項大師,在五號公館的身份,頗為特殊,和李曙光頗為相似。從表麵上看,他們二人都是局外人,實則卻是局內人。同樣,也隻有他們,才有資本腳踏兩隻船。
之前,葉榮貴曾陪著周永福和龐泰川,去拜訪過項秉興,意在拉攏他。事後,聽龐泰川說,項秉興乙做了點頭。但這並妨礙,他和任鴻達的密會。
至於郭啟亮,是呂子善請來的。不過,幕後推手,卻是張宏遠。呂子善隻知道張宏遠和郭啟亮的路特商城,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具體的,張宏遠從未向底下的六大門徒的透露。
這就好比,老虎向貓拜師學藝。以防老虎反咬一口,貓最終還是留了一手。
自從和任鴻達談妥道遠國際入資嘉信一事後,張宏遠對呂子善的信任度,又回到了從前。並且,有增無減。盡管,這並不算一樁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的買賣,手段也極為卑鄙。不過,正所謂無奸不商。過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結果。
幾天前,張宏遠又向呂子善下了一道旨意,玲瓏係正式加入濱陽新城開發的爭奪。但鑒於玲瓏係的大本營在省城,因此,需借助鴻達光電這塊平台。
從新城開發的消息爆出至今,張宏遠的態度,一直都比較模糊。雖說,呂子善代表道遠國際,四下張羅著。但這畢竟是他個人的態度,和張宏遠,和整個玲瓏係,是兩碼事情。對此,張宏遠也從未表示過支持或反對。
就在呂子善籌劃著另起爐照時,張宏遠卻下了這麼一道旨意。這對呂子善而言,是好事,也是壞事。
好事在於,張宏遠依然信任他。壞事在於,往後,遇到合適的項目,是該給玲瓏係,還是自己獨吞。這裏麵的尺度,可不好拿捏。看來,也隻能走一步,算一步了。最壞地打算,是彼此撕破臉皮,師徒反目。
四個人,在院子裏談了近兩個小時。離開時,大家已是同一條船上的人。
次日上午,李曙光和邱恒平,來到了銘德集團總部。除了有顧一雯作陪,邱恒平還帶來了堂弟邱建海。
葉榮添半隱退之後,大部分的時間,辦公室都空閑著。不過,每隔一個星期,都會有專門打掃和清理。
因來的是重量級人物,葉榮添和葉榮貴,親自下樓,在門口迎接。
“榮添兄,葉董,受寵若驚,受寵若驚哪。”邱恒平第一個下了車,緊緊握住葉榮添的手道。
“老邱,說起來,你可是有些年頭沒來我這裏坐坐了。不像老李,是我這裏的常客。”
葉榮添邊笑著,邊把四位客人請進了辦公大樓。
邱恒平想了想,說道:“榮添兄,如果沒記錯的話,我上次來銘德,正好有十年的時間了。不過,當時你二弟,也就是葉董,正好不在,我們就錯過了見麵的機會。直到上次在索菲特,經老李引薦,我們才見了一麵。”
“老邱,人和人之間,講究個緣字。該見麵的,始終會見麵。”
“榮添兄,介紹一下,這位是我的堂弟,天力集團的創始人邱建海,正宗的濱陽人。前些年,建海一直在上海打拚,也算是混出了些名堂。但人嘛,總歸是有戀鄉情結的。這不,建海正準備把事業的重心,轉移到濱陽。”
葉榮添“哦”了一聲,簡單地說了句,這是好事。爾後,對著邱建海淡淡一笑,算是打招呼。
說話間,六個人已進了電梯,葉榮添剛把手指頭放在“7”上。還沒來得及按,李曙光卻說:“榮添兄,今天咱們就不去你的辦公室了,空間太小了。上天台,開闊一些。”
銘德的辦公大樓共十二層,站在天台上,整個濱陽城,盡收眼底。
天氣已入冬,天台上四麵八方都是風,陡增了幾分寒意。
李曙光迎著風,抽著煙,感歎道:“近十年,濱陽的變化,用日新月異來形容,也不為過。幾乎每一個角落,都在發生著巨變。”
“老李,變化的,不是城市,是人心。”葉榮添一針見血道。
“榮添兄,確切地說,是你們這批民企界的教父級人物,推動了這座城市的發展。畢竟,濱陽是座特殊的城市,是一座以民營經濟為主的沿海城市。”
“老邱,歸根到底,還是歸功於國家的政策。沒有改革開放,也許今時今日,我們在場的每一個人,還在為生計奔波著。”葉榮添又插話道。
“榮添兄,這話,你說就不合適了。二十多年的時間過去了,你和對麵老任,依然屹立不倒,坐擁百億資產。而我們,卻是碌碌無為。真要是發牢騷,我和老邱才有資格。”
“老李,百億資產也好,千億資產也罷,這些都是空的,甚至是短暫的。想要在這片土地生存,現金為王和項目為王已不再是根本,資源為王才是立身之本。”
“對,對,資源為王。”邱恒平笑了笑,也說道,“就拿即將拉開帷幕的新城開發來說,比拚的就是資源。不說別的,銘德一出來搖旗呐喊,後麵的人擁簇者,自然會跟上來。”
“老邱,資源為王也不是絕對,是相對的。有些資源,也許某一天,說斷就斷了,說沒了就沒了。別忘了,我們的頭上,還有著一條無形地鎖鏈,政治鏈。況且,你有你的優勢,別人也有。我有,對麵的任鴻達也有。現在,早就過了一統江湖的年代。群雄割據,彼此競爭,內部混亂,才是生意場上的現實寫照。從某種角度而言,其實每一個商人,都生活在春秋戰國時代。”
“精辟,果然是精辟。”李曙光不禁鼓起了掌,慢慢地進了正題,“榮添兄,在新城開發上,我和老邱的態度,已經表現的很明確。坦率說,最近我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你們兄弟二人和老任,到底存在著什麼差別。思考了良久,有了屬於我個人的答案,你們是純粹的實業家,而老任的骨子裏,卻是個投機家。”
“老李,時至今日,我覺得,實業家和投機家的界限,是模糊的,更沒有褒貶之分。當然,也有著本質的區別,實業家要善於發現機會,果斷抓住機會,組織人力財力,把每個細節做到極致。而投機家,要學會抵擋誘惑,耐心等待機會,直到金子出現在眼前,才輕輕地彎腰拾起。實業家創造社會財富,投機家有話社會財富。並且,中國的實業家成功後,往往都不自覺地向投機家過渡,這是一種趨勢。能真正做到不浮不躁,安心經營實業的人,越來越少了。”
“榮添兄,改天我真應該聘請你擔任歐中的客座教授!”
“我怕我到時候下不了台,你臉上掛不住。”
李曙光大笑了幾下,又問:“榮添兄,你覺得,目前的兩大陣營,誰的勝算會更大。”
“生意場,沒有永遠的常勝將軍,也沒有永遠的敗者。再者,距離新城開發的大幕拉開,還有一個多月的時間,到底有幾個陣營,幾大派係,至少現在還看不透。”葉榮添微微皺了皺眉頭,“這是一場持久戰。將來會發生什麼,誰也沒有把握,包括你我。我們所能做的,就是盡人事,聽天命。”
盡人事,聽天命,幾乎道出了中國每一個企業家的心聲。
一個半月後,千呼萬喚始出來,元宵節那天,新城開發正式迎來了奠基典禮,拉開了大幕。時間被定格在了2009年的2月9號。
隨之上演的,將是一場金戈鐵馬,群雄爭霸的持久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