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節那天,一大早,龐泰川就到了濱陽。
整個主城區被霧霾籠罩著,能見度極低,不足十米。他不得不打開雙閃燈和霧燈,雙手緊握住方向盤,小心翼翼地挪動著,生怕發生什麼狀況。
途樂接近華墅城時,接到了葉榮貴的電話,問他到了沒有,外麵霧大,務必注意安全。龐泰川看了一下導航,估算了一下,告知差不多一刻鍾後,到達目的地。
話剛說完,他就感覺到後方一股強大的推力,衝向途樂。龐泰川本能地踩下刹車,同時,因為慣性,身體撞在了方向盤上。幸好係著安全帶,否則,有可能整個人都會被甩到擋風玻璃上。
龐泰川的第一反應,是被追尾了。
他剛準備下車,看看到底是什麼情況。還沒開門,就見有人極力敲打著車窗,一臉地氣勢洶洶。
“你會不會開車啊,第一次來濱陽吧。”還未等龐泰川問明緣由,對方就叫囂道。
他稍稍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男人,脖子上掛著粗而有發亮的黃金項鏈,全身上下,穿著頗為考究,都是國際一線奢侈品。不過,穿在他身上,卻有些不倫不類。再看了一下途樂後方的車,黑色的奔馳S600,V12。想必,他就是奔馳的主人。年齡嘛,跟自己差不多。
“這位大哥,好像是你的車撞的我的車吧。按照相關法律規定,應該是你的責任吧。”
“什麼大哥,誰是你大哥啊,我叫丁利奔,丁就是撲克牌那個J,法拉利的利,奔馳的奔。”丁利奔囂張跋扈道,指了一下車牌,“你一個蒼平人,到底是我熟悉濱陽的路,還是你熟悉啊。”
“丁總對吧,你這不是強詞奪理嘛……”
龐泰川沒想到,遇到事故也就罷了,居然還遇到個如此蠻橫無理的主。他正打算叫板,葉榮貴的電話,再次打來了,問他怎麼還沒到。龐泰川無奈地笑了笑,將實情相告。葉榮貴讓他在現場等著,馬上過來一趟。
“丁總,既然我們對責任方有看法,那就叫交警過來解決。要不然,會造成整條路堵車的。或者,我們先拍個照,作為證據,再移一下現場,把路讓出來。”
“移現場,你是想逃脫責任吧。我告訴你,別說是叫交警過來,你今天就是叫濱陽市的公安局長過來,也是你的責任。還有,你知道我被你浪費一分鍾的時間,要損失多少錢嘛。”
“丁總,你的時間被浪費了,我的也是,我……”
“你一個開尼桑的,能跟我比嘛!”
對於車,丁利奔沒有研究,隻知道法拉利,保時捷和奔馳等豪車。其它的,什麼款式,什麼車型,一概不知。途樂是日產公司生產的高檔SUV,卻被他誤認為尼桑。
這畢竟是人家的地盤,看樣子,這個丁利奔,也有些來頭。龐泰川不想把事情鬧大,耐著性子問:“丁總,那你想怎麼樣?”
“一口價,十萬!”
“十萬!”龐泰川傻眼了,這不是明擺著敲詐嘛,“丁總,我看我們還是叫交警來解決吧。”
“隨便,我奉陪到底。”
丁利奔“奉陪到底”的“底”字剛脫口而出,葉榮貴的古思特已經到達下場,停在事故現場的對麵。
“貴哥,這麼巧,你怎麼來啦。”
見到葉榮貴,丁利奔急忙換上一副嘴臉,又是點頭哈腰,又是遞煙。此外,還有一股心虛。幾天前,任鴻達的女婿,那個叫曹凱達的,可是來找過自己,用豐厚的條件做誘餌,希望天堃能加入鴻達光電的陣營,共同開發新城。
說白了,這就是一樁生意,其實也沒什麼。怪就怪他,當初陪同劉誌芮去葉榮貴的辦公室時,早早的就放出話,曾懇求過葉榮貴,如果銘德加入新城開發的爭奪的話,務必要帶上他。而且,他深信,不看僧麵看佛麵,就憑他是葉榮添的小舅子,葉榮貴也要買他的賬。此後,他又陪著劉誌芮去了任鴻達的辦公室,當時,任鴻達全無招攬他的意思。
更何況,姐夫葉榮添和任鴻達,一向不和,他是知道的。不過,鳥為食亡,人為財死。曹凱達提出的條件,如此誘人,是個人,都會心動。再說了,自己隻是個小角色,無論加入哪一方,也改變了大局。這麼一想,丁利奔也就心安理得了。
“我怎麼會來,還不是因為你。”
葉榮貴大致看了一下現場,心中已有數。
“為了我,貴哥,你這……”丁利奔以為他和曹凱達私下見麵的事,被葉榮貴發現了,語無倫次道。
“這起事故明明是你的全責,你居然還要讓對方賠償你的損失。”
丁利奔緩了口氣,又說:“貴哥,這種小事,你就不用管了,我會處理。”
“今天這件事,我還真就是管定了。”
說完,葉榮貴給他使了個眼色,丁利奔會意地走上前。
“利奔,你知道他是誰嘛?”
“我哪兒知道啊,隻知道他是蒼平人。”
“那我現在就告訴你,你聽好了。他是蒼平首富龐啟堂的兒子龐泰川,現任源開旅業董事長。”
“貴哥,我沒看錯吧。就他,其貌不揚的,開了一輛尼桑,居然是鼎鼎大名的源開旅業的董事長。”
“你以為呢,龐啟堂和我大哥可是多年的至交。龐泰川此次來濱陽,是為了參加歐中的新一屆的開班儀式。還有,這是日產途樂,不是尼桑。”
丁利奔愣了良久,又冒出一句話:“貴哥,這龐泰川也打算進五號公館學習。”
“沒錯,如果你以後想在歐中站住腳跟,有所作為的話,現在馬上過去跟他道個歉。”
“貴哥,這個……”
殺人不過頭點地,讓丁利奔給別人道歉,他是極不情願的。
“趕快去!”
丁利奔稍作猶豫,咬了咬牙,才跟著葉榮貴,到了龐泰川的麵前。
“泰川,介紹一下,丁利奔,我大哥的小舅子,濱陽天堃建築有限公司的老板。接下來,你和利奔,還將是歐中同一屆的校友。”
龐泰川並沒有把剛才不愉快的小插曲放在心上,愉快的伸出手:“丁總,看來我們是不打不相識啊。”
“龐董,都怪我,都怪我有眼不識泰山。有什麼得罪的地方,還望多多包涵。”
“那理賠的事情……”
“我自己處理就行,不就一輛奔馳,跟交下龐董這位朋友相比,不可相提並論。”
簡單的寒暄後,道過別,丁利奔上了車,揚長而去。龐泰川則調了個頭,跟著葉榮貴的古思特,到了華墅城。
自從上次的肌膚之親後,葉榮貴和魯欣如的夫妻關係,改善了不少。大哥去墨西哥之前,又給他下了死命令。於是,葉榮貴就搬離了和風景苑,回到了華墅城32號樓的家。
因魯欣如在律所忙著,家中隻剩下葉榮貴和保姆兩個人。得知龐泰川要來,昨天晚上,葉榮貴特意吩咐保姆,今早去趟附近的農貿市場,做幾道家常菜。
到了32號樓門口,龐泰川打開後備箱,拎出兩盒月餅。
“貴哥,這月餅,是我們酒店的廚師自己做的,絕對的綠色無添加食品,我家老爺子特意托我給葉叔和你帶來的。”
禮輕情意重!
見狀,葉榮貴伸手接過,笑道:“龐老爺子真是有心了,不過,不巧的是,我大哥飛去墨西哥了。”
“怎麼,葉叔又去周遊世界了!”
“泰川,你是不知道,我大哥出去遊山玩水都上癮了。這濱陽城,對他而言,就等於是偶爾下榻的賓館。”
兩個人閑聊著進了門,客廳的牆壁上,掛著葉榮貴和魯欣如的結婚照。龐泰川環顧四周,隨後問道:“嫂子呢?”
“她呀,工作比我還要忙,經常是神龍見首不見尾。”葉榮貴邊說著邊把龐泰川請到客廳的小型吧台前。
“嫂子是律師,忙也是正常的。”
葉榮貴驚訝地問:“泰川,看不出來,你對我們葉家,還挺了解的。”
“貴哥,葉氏家族可是濱陽民企界的四大家族之一,葉叔和我家老爺子,又是多年的朋友。從我美國回來進公司,我家老爺子就經常在我耳邊說起他和葉叔的一些往事。長期的耳濡目染,想不了解都難啊。”
“兩大巨頭,不同的傳奇人生,的確有講不完的故事。不過,在濱陽城,除了我們葉家,任氏家族,歐氏家族和郭氏家族的故事,也同樣精彩。”
“四大家族,占據了濱陽民營經濟的半壁江山。而濱陽的經濟結構,又以民營經濟為主,說四大家族是濱陽經濟的幕後推手,絲毫不為過。”
葉榮貴為龐泰川倒上一杯紅酒,擺了擺手道:“泰川,我可一向不喜歡幕後推手這個比喻。盡管,它是個中性詞,但是,容易被人誤認為貶義詞,好像我們這些做企業的,在背後搞什麼勾當似的。況且,真要說是幕後推手,還是手上握有權力的那些人。我們隻是在做人本分,做事低調的前提下,賺應該賺的錢。企業家,還是遠離政治為好,這可是把雙刃劍,功夫不到家,還是不要輕易握在手上。”
這一點,龐泰川也深有感觸。並且,感觸比葉榮貴還要深。他在國外生活多年,做人做事都潛移默化的帶有西方人的思維。對於中國政商關係那一套,難免會水土不服,甚至於,有種不能的排斥。為此,剛接下家族生意上,吃過不少的苦頭。漸漸地,也見識到了權力所衍生的威力。
有一次,龐泰川和集團的一位副總,去打高爾夫球。因爭執同一塊場地,副總與人發生爭執。仗著源開旅業在蒼平的實力,副總自報家門,扇了那人一巴掌。結果,那人並沒有選擇動手反擊,而是離開了。龐泰川原以為事情就這麼了結了,誰知,二十分鍾後,來了幾十名不明來路的人,將他們二人團團圍住。要不是高爾夫球場的老板出麵斡旋,場麵難以收拾。事後,經過打聽,龐泰川才知道那人的真實身份,名叫吳浩波,省裏某大人物的侄子。
為了徹底平息此事,龐啟堂不得不親自出馬,跑了不少關係,花了不少錢,才算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因禍得福的是,如今,龐泰川和吳浩波成了朋友,並贈送了集團一個點的幹股給吳浩波。
龐泰川感同身受道:“貴哥,你分析的到位。其實,我們每一天都在如履薄冰,稍有不慎,就會掉進冰窟窿。到時候,恐怕連屍首都找不到。”
“沒錯,富貴險中求,說的就是這番道理。”
相談甚歡間,保姆已張羅好一桌家常菜。
上了桌,小酎幾杯後,葉榮貴問道:“泰川,魏總那邊有什麼情況了嘛?”
“兩天前,我和四姐通過一次電話。她已經請專門的第三方機構,對威尼斯水城經過全麵的評估。”
“看不出來,魏總的辦事效率,還挺高的。”
“貴哥,你所不知,四姐不僅辦事效率高。而且,商業嗅覺,也比一般人要靈敏許多。當初,我們在哈佛上學時。她和幾位搞IT的朋友,和開了一家公司。短短的兩年的時間,這家公司就成為了行業內的領頭羊。最終,以上千萬美元的價格,賣給了矽穀的一家互聯網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