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達瑞,李輝友原打算打個盹。剛在沙發椅上躺下,呂子善的電話,就追了過來。他先是一驚,爾後一愣。自從上次鬧不愉快後,他和呂子善,沒聯係過,更沒見過麵。
分道揚鑣,兩個人唯一的交集就是,呂子善曾找他洗錢,整整五百萬美元。李輝友把這筆巨款,通過賭場,轉到了香港的黑市。估摸著,還要等上三四天。
李輝友拍了拍發脹的腦袋,問:“子善,有事?”
“有空嘛,來天閣坐坐。”
“子善,真不巧,中午我喝了不少酒。即便想去,也不好開車啊。”
“我讓潔英去接你,到了,她會給你打電話。”
李輝友本想回絕,但手機那頭,隻剩下“嘟嘟嘟…嘟嘟嘟……”的回音。
他隻好強打起精神,從口袋掏出煙點上。抽了幾口,又覺得沒有味道。隨後,衝上一杯濃茶提神。
大約過了四十分鍾,霍潔英才來到,開了一輛新車,新款的Q5,桔黃色。
因車子貼著膜,李輝友模糊地看見後排坐著個人。開了門,怔住了,居然是俞笑笑。格子襯衫配上淺色牛仔褲,依然是上次的裝扮。唯一的不同,是披了件針織外套。
私下,李輝友出於好奇也好,關心也罷,曾調查過俞笑笑的家庭狀況。
俞笑笑的家,在濱陽的農村,父母皆是本分的農民。上麵還有兩個哥哥,一個姐姐,生活極為拮據。四兄妹中,她是唯一的大學生。在大學期間,憑借著優異地成績,每個學期都能拿一等獎學金。此外,還利用假期兼職打工,勤工儉學,補貼家裏。
霍潔英嗤笑道:“李總,這是笑笑,又不是什麼洪水猛獸,看你驚慌失措的樣子。”
“沒有…沒有,這是好久沒見麵了,所以……”李輝友語無倫次的回應道。
俞笑笑倒是顯然格外的淡然,衝著他莞兒一笑:“李總,喝了不少酒吧!”
李輝友情不自禁打了個酒嗝:“沒辦法,中午有個應酬。”
“酒還是少喝點為好。”
李輝友心中泛起一股暖意,上了車,在俞笑笑身旁坐下,心跳也不自覺地加快著。
Q5剛出海城路,霍潔英又問道:“李總,笑笑進市電視台的事情,辦的怎麼樣啦?”
“已經辦的差不多了,馬上…馬上就有結果,問題應該不大。”李輝友急忙拍著胸膛表態道。
在這之前,在顧一雯的引薦下,李輝友和原市電視台台長,現任銀海影視傳媒有限公司老板朱忠軍見過一麵。地點在朱忠軍的辦公室,談話也就半個小時不到的時間。這種事,講究的是直擊要害,越簡單越好。而簡單是需要前提的,光有顧一雯的麵子還不夠,還得拿真金白銀說話。
據說,朱忠軍任台長時,有兩大嗜好,一是貪錢,手腳不幹淨。二是貪女色,電視台的不少女主持人和女記者,都曾受過他的淫威。
一張十五萬的銀行卡,換來的是朱忠軍的一句承諾。半個月後,一定能幫俞笑笑在市電視台物色到一份正式工作。
出門後,顧一雯告知,十五萬,已經是打過折後的校友價了。換做是一般人,朱忠軍的價碼是二十萬到二十五萬之間。
對此,李輝友並不在意。在他看來,為俞笑笑花多少錢,都是值得的。而且,在整個過程中,他和顧一雯達成了一個共識,堅決不能出李曙光這張牌,不能讓朱忠軍知道,自己是李曙光的侄子。
如果亮了這張牌,朱忠軍肯定會分文不收,且把事情辦妥當。但有些底牌,也不能亂亮的,其一,這件事,屬於他和顧一雯的秘密,不能讓李曙光知情。其二,這種小事,去扯李曙光這張虎皮,未免小題大做。
“李總,不會是臨時工吧。像我們笑笑這麼優秀的人才,真要是成了臨時工,可就屈才了。”
“怎麼可能是臨時工呢,一定是正式員工,一定。”
整個過程,俞笑笑一言未發。直到進了天閣,才說了句無關緊要的話,李總,你和潔英姐先上去,我去趟洗手間。
李輝友跟著霍潔英,輕車熟路的上了四樓,腳步停在呂子善的辦公室門口。
四樓,是俱樂部的休閑區,呂子善特意隔出五十米的地方,用作辦公室。
“李總,你進去就行了,我去找笑笑到處轉轉。畢竟,這還是笑笑頭一次來俱樂部。”
霍潔英為何要捎上俞笑笑,來的路上,李輝友一直在琢磨這個問題。莫非是自己想多了,她們隻是純粹的敘敘舊。或者,她想借此在俞笑笑麵前顯擺先把,自己是如何一步登天,上演鳳凰飛上枝頭的故事。
門虛掩著,與往日不同,呂子善今天穿了一套黑色的中山裝,正有模有樣的在寫著毛筆字。破釜沉舟,呂子善寫完“舟”字的最後一筆,才抬頭道:“輝友,來啦,我們可是好長時間沒見麵了。”
“子善,上次的事情……”
多年的交情,李輝友對呂子善多少有些歉意。盡管退出達瑞,極有可能是遠在省城的張宏遠做出的決定。但在富可拆遷行業的股份上,自己的確有對不住他的地方。
“輝友,人要學會向前看,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許多時候,被逼到牆角,破釜沉舟,未必不是好事。”
見呂子善沒有怪罪之意,李輝友的心情,也輕鬆了不少,指了指“破釜沉舟”四個大字,笑著問:“子善,相識這麼久,我還真不知道,你還有這手功夫。”
“輝友,人和人之間,真要是赤裸相對,彼此沒有秘密,可就沒意思了。”
“說的也是。”
“不過,關於一些成語典故,許多人也隻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呂子善叼上雪茄,繼續說道,“就拿這破釜沉舟來說,可以追溯到《史記-項羽本紀》,項羽乃悉引兵渡河,皆沉船,破釜甑,燒廬舍,持三日糧,以示士卒必死,無一還心。有了這種場景上的衝擊,才會有破釜沉舟的真正決心。”
李輝友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論學識,曾在武校混跡過幾年的李輝友,肚子裏壓根兒就沒什麼墨水,真比不上曾留學海外的呂子善。呂子善好讀兵法一事,他也略有了解,但信手拈來,說的頭頭是道,還是第一次見識。平時見麵,呂子善最擅長的是葷段子,而且,一講就是一大堆,如車軲轆來回轉。
此時此刻,卻是判若兩人。李輝友隱約感覺到,呂子善又將會有大動作。
“子善,你要是項羽,霍潔英豈不是成了虞姬了!”
李輝友雖沒什麼大文化,但打小酷愛看連環畫,尤其是和曆史有關的。
“算了吧,如今的社會,女人是最現實的動物。得意時,左右擁抱,天天撞桃花運。失意時,她們就會投入別的男人的懷抱。”呂子善輕蔑地笑了笑,轉而問,“那五百萬美元,洗的怎麼樣了?”
“我找了個信任的道上朋友操作,正在香港的黑市,估計過幾天就會洗幹淨,問題不大。”
“那就好,那就好。”呂子善掐滅雪茄,又道,“輝友,不瞞你說,這五百萬美元,對我而言,極為關鍵。或者說,就是我破釜沉舟的資本。”
“破釜沉舟的資本!”
呂子善有意賣弄著,轉移了話題:“輝友,從表麵上看,你我是風光無限,頭上又都頂著濱陽四少的帽子。實際上,背後卻有一隻無形的手,操控著我們的一舉一動,和傀儡無異。”
“子善,你還好,最起碼,有一定的主動權。隻要不出大亂子,道遠國際還是由你說了算。況且,山高皇帝遠的,遙控指揮難免會失靈。我可就比你慘多了,按照達瑞的章程,我是公司大股東,法人代表。可是,真論權力,我是最低的。就連生活,也得聽我二叔的擺布。你說,我都三十好幾的人了,我二叔就還拿我當三歲小孩呢。”
李輝友滿肚子的牢騷,大有和呂子善同仇敵愾之意。
“輝友,你就沒想過自立門戶?”
“自立門戶,在我二叔的眼皮子底下,怎麼可能。”
“凡事不存在著可能不可能,關鍵在於手段。有些事,光明正大的不行,就換個方式。”
“子善,這…這恐怕不行吧。”李輝友一臉地驚恐狀,這種事,真要是被二叔知道了,可是要被逐出家門的。
“輝友,生意場上,每個時代都有新浪潮,每個時代也都有弄潮兒。剛才你也說過,我們都是三十好幾的人,難道你就不想成為弄潮兒之一嘛。”
李輝友心中暗想,廢話,能弄潮,誰不想啊。但是你或許真的成了弄潮兒,但誰能保證夜夜高潮呢。打個比方,結了婚的你,大街上又看到一個驚豔的白富美,你說你離不離。生意場上,誘惑太多。想要乘風破浪,需要一定的境界。單就這一點,李輝友自覺功力是不夠的。況且,長江後浪推前浪,指不定哪天你就被別人取代了,生意場上的奇妙和無奈都源於此。常常無故刮台風,不跑出去往往會憋死,可跑出去了吧,也許死的更快。
每個人都幻想著成為翱翔著天空,姿態如同鳳凰般的豬,卻往往忽略了台風過後,滿地屍橫遍野的爛豬肉。
李輝友的想法雖粗俗,卻不無道理。
見李輝友陷入猶豫,呂子善又慫恿道:“輝友,實不相瞞,最近,我在張羅一個大項目,看在你我多年的交情上,今天我才把你請過來。”
“大項目!”
“輝友,我在投資領域呆了這麼多年,也算是積累了一定的經驗和人脈。所以,我打算自己成立一家公司,專門做風投。”
“子善,你想另立門戶,那道遠國際怎麼辦。”
“輝友,這不叫另立門戶,叫自力更生,自謀出路。而且,我已經物色好了幾個合夥人,第一個項目差不多也定下來了。”
“合夥人都有誰?”
“這個暫時保密,不過,項目可以暫時透露,還是和新城開發有關。但我們不跟著起哄,隻盯著一個目標,城市快軌。”
李輝友心動地問:“子善,你有把握!”
“我從來不打無把握之戰。”
因呂子善還要去高速路口,迎接一位從省城來的一位朋友。談完事,李輝友下樓轉了一圈,沒發現俞笑笑的影子,又不好意思給霍潔英打電話,隻好跟著一道離開了。
此時的俞笑笑,正在霍潔英的辦公室,聽她描述俱樂部的一項新活動,充卡百萬贈奧迪車。
天閣共有五十五個間包房,每個包房的價格依據檔次高低從990元到9900元不等。為了吸引更多的會員,在霍潔英的策劃下,推出了這項極具誘惑力的新活動。霍潔英頗為得意的告訴俞笑笑,自從活動推出後,每天打電話過來詢問的客戶,有近百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