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樸還沒考慮晚上回不回東升,現在蘇南這麼一問,他卡殼了。
蘇南笑道,你有什麼事兒,我不打探,反正我晚上不請你吃飯,我小孫子回來了,我得把我自己奉獻給他。小溫呀,我意思是想說你今晚別回東升了,明天我安排一個時間,你跟部長當麵聊聊,有些事情或是問題,部長想當麵跟你交流交流。
溫樸控製著呼吸節奏,雙手合在一起,俯身說,我聽您安排,蘇部長。
蘇南又開始踱步了,說道,最後跟你說點兒題外話吧,其實,我不說你也明白,但是我還得跟你說,就因為你曾經做過我的貼身秘書。小溫呀,企業不是哪一個人的,作為一個企業的最高領導者和決策人,什麼時候都要把企業的利益放在首位,一把手是最有機會創造曆史和改寫現實的人,你應該珍惜這樣的機會。權力博弈,沒有輸贏,隻有得到與失去。高尚的人滿足精神,享受自由;貪婪的人滿足欲望,追求私利!其實人生就是個一走一過,到頭來哪個也帶不走一草一木,卻是有可能留下一個讓人念想的名字。人生求榮還是取辱,說開了這是一個人的信仰問題,而不是能力問題。
溫樸聽得身上的血液開始有規則地流淌,此刻,他真正體會到了久違的首長秘書的感覺。先前的種種感受,雖說也是回歸到了秘書上,但遠沒有這會兒的感受真實,透心,刻骨。剛才他在聽蘇南講話的過程中,J清緒會根據氣氛自如波動,順暢時有那麼一點兒起伏,希望中有那麼一點兒緊張,感知後有那麼一點兒擴張,仿佛一切都在不確定中釋放著誘惑人心的氣息,渴望人前顯貴的命運若隱若現,甚至這時的痛苦也能承載幸福的夢想!
對此時的溫樸來說,找到昔日做秘書的某些感覺是技巧,人醉才是他的快樂!
3
溫樸從蘇南辦公室出來時,天色已晚,為了避開熟人,他沒有坐電梯下樓,而是匆匆忙忙走安全通道下樓。
手機響了,溫樸這時還有兩層就到一樓了。
溫樸掏出手機一看,來電號碼是水依的,心說這又是給他盯上了,故意拖延了幾秒鍾接聽。
水依問,溫局長,還在跟蘇部長談話哪?
溫樸並不吃驚,在部機關大樓裏,水依的鼻子、’眼睛和耳朵,要比一般人的敏銳多了。
溫樸停下來說,水總有什麼吩咐嗎?
水依道,你老弟進城了,當老兄的關心一下嘛。
溫樸問,水總不會是打算請我這個鄉下人吃飯吧?
水依說,首長秘書回來了,我哪能不想請呢,隻怕是加塞兒也輪不到我呀,溫局長。
溫樸笑道,水總,您再這麼抬舉我小溫,我可真就找不到回東升的路了。
這要不是剛見過蘇南,知道東北安裝公司搬遷這件事已基本上有了部領導內部定論,再就是明天被安排見部長,想必溫樸也不會有這份閑情跟水依玩語言遊戲。
溫樸拎得清,明白在未來若幹個日子裏,自己少不了跟水依打交道,所以從現在起就得調整心態對付他,不能老是往外躲閃了,在大局已定的情況下,適當主動就有可能爭取到更多的主動。自從去過老水手俱樂部後,自己明裏暗裏冷落他,那是為了告訴他自己沒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自己那天在老水手俱樂部裏,一沒上二胡,二沒摸二胡,用不著怕他什麼,他那雙老手還擺布不了自己!
水依哈哈笑了幾聲說,我今晚就不打擾你了,溫局長。我打這個電話是想約你明天一起去醫院看看叢廳長,不知溫局長明天有沒有時間。
溫樸沒料到水依會有這種安排。不過溫樸提醒自己,不論怎麼說,都應該抽時間去醫院看看叢德成,到現在還不知道他是怎麼弄成那個樣子的,來部裏後光聽說他右眼珠子報廢了,再往深處打聽細節,七嘴八舌說什麼的都有,甚至還有人講是叢德成跟情敵火拚鬧的。
溫樸說,水總,明天有點兒事兒,但時間不是我安排。這樣吧,水總,明天我一有時間,馬上跟您聯係,您看這樣行嗎?
水依道,好好,溫局長,沒關係,明天看你時間安排吧,你要是實在脫不開身,我就自己去,慰問品算咱倆的。
溫樸說,這哪好意思,水總。明天我爭取跟您一塊兒去醫院。水總,叢廳長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水依道,大概是這麼回事兒,他跟一個同學在西域風情吃飯,席間他的手機突然爆炸,右眼珠被飛濺的手機殘片不知怎麼的就掏出來了,差不多就是這麼回事兒,溫局長。
溫樸說,這也太趕寸勁兒了吧?叢廳長怎麼這麼倒黴?
水依說,他確實夠倒黴的,而且掉出來的眼珠子還給他踩爛糊了,他今後隻能安一個假眼珠子了,多別扭啊,你說呢?
溫樸長歎一聲。
水依道,那好吧,溫局長。先到這兒,明天我等你電話。
溫樸說,好好,水總。咱們明天見!
出了機關大樓,溫樸就看見了衝他招手的司機。
坐上車沒走出幾分鍾,溫樸收到了朱團團發來的信息:你在哪?
溫樸下午過來時,給朱團團發了一條信息,告訴她他正在來京開會的路上,問她晚上有安排沒有,沒有就一起吃個飯。當時朱團團回複說,等你來了再定吧,你敢保證晚上沒活動?我現在在昌平,爭取下午往回走。結果還真是讓朱團團言中了。會前,蘇南一說會後找他有事兒,他馬上意識到晚上請朱團團吃飯的事兒可能要泡湯,跟蘇南說完事兒,誰知道後麵還會有什麼事兒?這是在北京不是在東升,讓你聽喝的人多了。於是,他在進會場前又給朱團團發了一條信息,說東升有事兒,會後得趕回去。
現在朱團團的短信追過來了,溫樸想該怎麼回複她呢?
在路上,你在哪裏?
朱團團回複:還在昌平呢。
溫樸問:有事?
朱團團回複:你說呢。
溫樸答複:我明天再過來。
朱團團回複:好吧,那就不發了,保重。
這時溫樸像是有第六感,疑惑朱團團這會兒沒在昌平,她進城了,而且就在自己正往回趕的家裏。
溫樸摸著手機,越想越是這麼回事兒,於是他冷靜地對司機說,往回走,咱們去辦事處!
溫樸的第六感確實靈驗,朱團團確實從昌平回來了,而且確實是在他的家裏。
此時的朱團團,心裏堵得慌,很難受,她剛才給溫樸發第一條短信時,情緒還不是這樣,心裏充滿見他的衝動,可是收到溫樸的回複後,她似乎有些神思錯亂,或者是暈頭轉向,見溫樸的衝動一下子削勁了,稀裏糊塗地就改變了主意,並撒謊說自己還在昌平呢。
為什麼?你為什麼錯亂?為什麼不說實話?
朱團團心裏明明知道自己的反常,都是給晚報上的一則消息搞出來的,但她就是擰不過腦子裏的一股邪勁,偏偏要大聲問自己幾句。
三個問號的餘音還未散盡,朱團團像丟了魂似的來到臥室,拿起那會兒扔在床上的晚報,目光再次落到那些讓她傷心的文字上。
晚報是朱團團在樓下的書報亭裏買的,社會新聞版上有一條很血腥的消息,先前她看了之後,頓覺心碎。
消息報道說,一個叫敏尚都的男催乳師,日前被一正在哺乳期裏的女人用尖刀捅死。講到殺人動機,消息披露,這個哺乳期裏的女人產後奶水下不來,找敏尚都做過三次催乳後,奶水量激增,嬰兒由沒奶吃到吃不完。然而一天中午,孩子吃奶時,意外被充溢的奶水嗆死……
朱團團兩眼濕潤,感覺到兩個乳房不舒服,像是那裏的水分正在蒸發!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