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1 / 3)

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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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樸早晨從家裏出來時,朱團團還沒有起床。

一夜下來,究竟睡了多長時間,溫樸心裏沒數,現在隻感到體力有些透支,頭昏腦漲,渾身的骨節都在酸痛。另外在精神上他現在也有了負擔,這來源於他對女人認識的改變,最明顯的感覺是他早上第一眼看到朱團團時,心裏忽地湧起一股暖流,意識到她已經在自己心裏了。

那一刻,他盯著她的睡臉想,歲月不饒人,時間不等人,日子拿懈怠和懶散,換走了她臉上的青春。

感慨過後,溫樸心裏又有幾許緊張,因為接下來的關係如何發展,’他似乎不知道該從哪裏考慮,這就等於說他今後要扛著包袱找答案了,沒有壓力與困惑是不可能的。習慣的生活格局被改變,必然要調整心態去對應。

不過,他轉念又想,朱團團性情各色,拿得起放得下,昨晚的事對她來說,或許根本就算不上什麼,過去也就過去了,不會因此遊住自己的衣領不鬆手,死纏爛打非讓自己給她說法立個名分,她昨晚在自己身上不過是完成了一季莊稼的收割。

溫樸沒有聯係司機,司機昨晚住在總局駐京辦事處。

溫樸坐出租車來到部裏。

他今天的日程是這樣安排的:跟水依談完工作後回東升,中午參加市長勞家奇操辦的一個酒宴,下午再返回京城,晚上出席一家跨國公司駐京機構舉辦的招待晚宴。

溫樸見水依,不是要散談什麼,而是專門談錢。

能源總局第三項目部負責的哈林工程,計劃追加三個億預算投資,前幾天總局報給水依一份追加投資說明報告,水依看過後,在幾處給予點撥,總局具體負責此項工作的領導覺得水依點撥得很到位,就把報告修改了。按說,修改後的報告,有多種渠道送到水依辦公室,溫樸不必親自跑到北京,但溫樸還是親自送來了,這就叫會看事兒、明白事兒、能辦事兒、不耽誤事兒。

秘書難終身,秘書的生涯,到頭來不是終結在領導的肩膀上,就是終止在領導的腳下,這一上一下,就是所謂的命運落差。

溫樸應該說是幸運的,昔日副部長蘇南那一對肩膀的高度,確實讓他受益匪淺,拓寬了他看事情與處理問題的視野,最關鍵的是那個高度給他提供了全方位審視官場的空間,讓他懂得了事事環繞事外事,事外事往往才是真的事,這就是他親自送報告來的原因,他要看看水依在處理完報告事宜後,還會不會跟自己討論東北安裝公司整體搬遷的事情。

溫樸不得不承認,薑還是老的辣,那會兒水依談過報告,舌頭就沒再碰觸東北安裝公司整體搬遷,隻是讓他把一塊雲南洱山產的1980年普洱熟餅帶給東升市長勞家奇,此舉的意思,讓溫樸感受到了什麼叫無聲勝有聲。溫樸很清醒,等自己回東升見到勞家奇,他的嘴就不必像水依這樣躲閃了,他自然會提起東北安裝公司整體搬遷這個時時不能落地的棘手事,到時或許還會找機會順理成章地把水依針對此事的態度以及認識交給自己的耳朵,一些本該是水依嘴上的話,但借勞家奇的嘴這麼一轉換,內裏的意思就擴大化了,無形中就預留出了巨大的操作空間,所謂擊鼓傳花、借嘴達意的奧妙不過如此。

然而計劃沒有變化快,從水依辦公室出來後,溫樸沒有回東升,而是去了叢德成那裏。剛才在水依辦公室時,他收到了叢德成發來的短信息:有事找你談。

當時溫樸就想,這家夥的信息還真靈,悄悄進京也沒躲過他的視線。

怎麼,溫局長。水總沒留你吃飯?與溫樸一見麵,叢德成就陰陽怪氣地問。

溫樸說,我得趕回去,那邊有事兒。

叢德成笑笑,岔開話題說,瞧你這臉色,憔悴不堪,昨晚又喝大酒了吧,溫局長?

溫樸故意看了一眼手表,先給叢德成一個時間提示,之後才回答他的問話,叢廳長,看你這臉色,昨晚也是沒少碰杯呀。

叢德成也看了一眼手表,說,還往回趕?

溫樸道,中午市裏麵有活動。

叢德成說,都這個點兒了,你從幾環能殺出去呀?到了東升還不下午了?算了,推掉吧,中午我請你吃湘菜。

溫樸臉色為難,說,倒是好事兒,可是還得回去呀。

叢德成望著溫樸,猶豫著說,別回去了,找個清靜地方,我跟你說點兒事兒。

溫樸從叢德成臉色上,朦朦朧朧感覺到他可能真有什麼私話要跟自己說,但中午市裏的活動……

叢德成不無苦惱地說,我要跟你說的事兒,可能也牽扯到你呀,溫局長。

溫樸想叢德成現在是個敏感人物,他心裏按不下捂不住的事兒,八成不會是幾腳就能踢開的事兒,而且他還說有可能牽扯到自己,看來中午市裏的酒宴得推掉了。

溫樸掏出手機說,好吧,叢廳長,那我給勞市長打個電話。

叢德成點了一下頭,走到辦公桌前,拿起一張請柬擺弄著。

溫樸打過告假電話,叢德成過來,遞上請柬道,留你,也是為少讓你跑一個來回。這個請柬,你身上也有一份吧?

叢德成的這個請柬,就是晚上溫樸要參加的某跨國公司駐京機構舉辦的招待晚宴的請柬。

溫樸把請柬還給叢德成,順口氣說,還有點兒時間,那我先去海外工程部辦點事兒。

叢德成說,十一點半,我在樓下等你,你把司機打發走吧。

2

叢德成開車,把溫樸拉到了湘水源。這家湘菜館在一條彎曲的小胡同裏,門臉不大,人氣很旺。

兩人一進門,就給熱臉熱語接待了,溫樸意識到叢德成是這裏的常客,而且麵子老大。

進小包間剛落座,一個老板模樣的男人就進來了,和顏悅色地叫著叢老板。

叢德成今天跟溫樸確實有事兒要說,基本上沒什麼胃口,他推過菜單,讓溫樸點菜。

溫樸的心思,同樣也沒放在吃喝上,他把菜單推開,讓叢德成隨便。

叢德成一看在吃上都沒興趣,就怎麼省事怎麼來了,他讓老板看著安排幾道菜就可以了。

老板問喝點兒什麼,叢德成看著溫樸。

溫樸搖搖頭。

叢德成對老板說,今天就不動酒了。

老板留下一連聲的好好好就出去了。

四目對視,溫樸見叢德成還不亮牌,就直問過去,什麼事兒讓叢廳長這麼不好開口呀?

叢德成賣關子道,等會兒,邊吃邊說多好,你急什麼嘛,又不是什麼為國爭光的事兒。

溫樸用手指敲擊著桌麵說,聽說過下酒菜,沒聽說過下事兒菜。

叢德成道,苦澀燉懊惱,一道講究的下事兒菜。

溫樸說,仿徨炒憂鬱,一道硬菜,你應該點。

兩人鬥了幾句嘴,頭道菜和米飯就端上了桌麵,是湘菜裏的一道招牌菜,臭幹,裏麵的碎紅椒很誘人。

叢德成拿起筷子,指著臭幹說,味道正宗。

溫樸夾了一塊聞聞,咬下一角。

叢德成問,怎麼樣?

溫樸咧嘴道,夠辣。

叢德成笑起來,把一整塊臭幹塞進嘴裏,有滋有味地嚼著。

接下來又上了小炒肉、手撕包菜和雙色魚頭。

叢德成把桌子上的幾道菜都評價了一番後,舌頭突然就夠到了老水手俱樂部,溫樸多少有些意外。

叢德成道,水依請我去過老水手俱樂部了,想必他也請你去過那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