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3 / 3)

候好麵紅耳赤,結結巴巴地說,互部長……這車……這車是溫局長的車。

互部長笑道,候科長,這要不是玩笑,你知道你能把人嚇成什麼樣嗎?說完徑直走向奧迪,跟司機小耿打招呼。

溫局長出門?互部長笑問。

小耿說,北京,互部長。

候好也想跟小耿打個招呼,就在他合計怎麼開口時,小耿主動開口了,候秘書。

候好心裏一亂,嘴上就走板了,說,呱呢,好好。顯然是領導衝下屬開口的語氣。

互部長困惑地看了他一眼。

候好的腦袋頓時大了,裏麵還嗡嗡亂響。他想,這都哪挨哪呀?怎麼他媽的都這麼巧呀?伍書記的冷臉,互部長的涼屁股,還有先前老蔣的戲弄,今天是什麼日子讓老子這麼背運倒黴?

互部長背著手進了大樓,候好穩定了一下情緒,並沒有走開的意思。他確實不想回去,他很想利用這個難得的機會,跟小耿聊點兒什麼,他對小耿一直存有好感,覺得小耿穩重,嘴緊,不擺首長司機的譜兒,比伍凡的司機老蔣強百倍。

小耿不是總局培養出來的司機,他是溫樸從北京部裏調過來的專職司機,候好聽說小耿當過武警。

候好沒話找話問,去北京?

小耿點點頭,伴著微笑。

候好也笑笑,走過來靠到奧迪右前軸轆擋泥板上,說,這車擦得都反亮光。

小耿點點頭,伴著微笑。

候好還是不知趣,兩腿交叉起來說,天氣預報說今天晚些時候有雨。一場秋雨一場寒,這天說涼就涼呀!哎小耿,我說你就穿這麼點兒,不涼嗎?

小耿看過來,目光霎時驚了一下,接著就邁步上來,拉開候好說,你身上怎麼跑出螞蟻來了?

候好扭頭一看,自己剛才倚靠過的地方,果然有一些螞蟻在爬。候好伸手到褲兜裏一摸,那個裝螞蟻的小瓶不知什麼時候掉了蓋子。找到了問題的根源,他想把褲兜裏活動的螞蟻都撚死,但轉念一想沒必要,何不將錯就錯,試試小耿呢?

這時小耿正在開後備箱,候好把手抽出來,將手上的螞蟻全都甩到了車土。

小耿拿來了一把大撣子。候好愧疚地說,你看我你看我,怎麼招螞蟻了呢?

小耿沒接話,用大撣子把螞蟻掃下去。

候好問,溫局長不喜歡螞蟻?

小耿看了他一眼,笑笑什麼也沒說,繼續往下掃螞蟻,直到車上幹幹淨淨才停下手。

候好心裏有數了,覺得這是一個意外收獲,從小耿的舉動上看,溫局長確實對螞蟻有不適應症,自己早晚要把螞蟻用到地方,到時不管有沒有用,值得不值得,都要將蓄謀已久的螞蟻行動進行到底!

溫樸還沒現身,候好覺得該走了,就跟小耿說他還有事要辦,回頭見。

進了樓門,上了一樓樓梯,轉到二樓樓梯口時,他差點兒跟匆匆下樓的古經理撞個滿懷。

古經理說,你這是急什麼呢,候科長?

候好定了定神說,古經理。

古經理四下看看說,地球人都知道我要進大樓了,候科長。日後還得請你這個大秘書多多關照呀。

候好一看昔日牛氣哄哄不可一世的古經理,現在真的成了喪家犬、落水狗,而且還學會了說小話、獻媚臉,頓時感覺良好,就一副居高臨下的口氣說,多大點兒事兒,沒問題。

古經理一咧嘴,瞪瞪瞪就下了樓,到了一樓樓梯口那兒,猛地回頭嚷道,狗屁,老子就是去澡堂子裏搓澡,也不會到這樓裏來扯淡!

候好就像給人捆了一個大嘴巴子,傻掉了。他喘著粗氣,一種被人抽筋扒皮的感覺,正在他全身蔓延。

候好漲著紅臉,恨不能飛下去,從後麵掐住古經理的脖子,掐斷了也不鬆手。古經理的背影閃出樓門,候好瞪著樓門,咬牙切齒地罵道,喪門星,我操你祖宗!

咦?溫樸鎖住步子,皺著眉頭,審視著滿臉怨恨的候好,幾分擔心的口氣說,候秘書……

候好一看是溫樸,臉刷地白了,兩眼直勾勾,就覺得眼前的這個影子像溫樸又不像溫樸,像伍凡又不像伍凡,像老蔣又不像老蔣,像互部長又不像互部長,像小耿又不像小耿,像古經理又不像古經理,像幽靈又不像幽靈,像魔鬼又不像魔鬼……一切都在紊亂中電閃雷鳴,支離破碎!

不是,溫局……我……我……我不是在罵你……你多加小心,溫局長。您慢點兒下樓,溫局長,樓梯滑……候好語無倫次,兩手比比畫畫。

溫樸繞了一步,閃開擋路的候好,邊下樓邊說,你這是又熬夜了,候秘書。要注意勞逸結合才行。

候好仿佛讓人點了穴道,僵挺挺立在那兒,湧出眼眶的淚水,掃過白蒼蒼的臉頰,滴滴答答落到地上……

嘿嘿,候科長,我說你這是幹嗎呢?又哪個人蹬腿咽氣了,讓你哭成這副樣子?一個胖女人笑嘻嘻地拍打著候好的後背說。她是剛從樓上下來的,左腋下夾著文件袋。

候好還像根木樁似的,一動不動,要不是臉上淚水不止,過往的人還真不大好判斷他是活著還是被雕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