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過橋,前方是一片空曠的雪地,看上去好像不但人跡飄渺,就是連鳥雀似乎也無。然而卻傳來一陣琴聲。
琴聲很古味、很優雅,仿佛是從前代傳來,現世才飄進好的耳裏,成了一個前世的知音,悠悠忽忽地來召喚她的神誌。
千尋望向曠野,遠處有一座小橋,橋下,除了一彎流水,就是一片荒漠。大寒的天,除了雪,還是雪,哪有人影?
琴聲卻是從曠野傳來?
想去感覺那感覺,但這感覺又飄忽得不可理喻,要抓摸摸不著,不抓摸反給它抓住了。
她一麵走一麵看,走過三棵並排生成仿佛已連為一體的大樹之後,赫然看見樹後有一個人。長袍古服,披頭散發,正背對著他,盤膝而坐,膝上有一尾古琴,色紅而焦,奇聲古韻。那人十指奇快,像弦絲已被燒紅,指頭不堪勾留,把樂韻彈得既已為山九仞,卻又有不妨功虧一簣的揮灑自如。
她皺皺眉,又忍不住想要拍案叫好。
可是琴音忽然嘎然而止。
那人依然背對著他,完全沒有人味地問了一聲:“雪若若?”
她還沒有回答,那人已緩緩轉身,她一眼望去,饒是千百年來經曆許多不可思議的事,卻還是驚了一驚。
像她樣曆經百世輪回的人,已經幾乎沒有什麼事能把她嚇著的了,可是她一見那人,還是為之驚悚。
因為那人轉過身子,等於沒轉過身子。也就是說,那人的身前也是背後。
——依然是披頭散發的背影!
而她驚了一驚隻是小吃一驚,還沒到大吃一驚的地步,但她還是已幾乎吃了一劍。
那人自琴裏抽出了劍,一把如流水的劍,劍法亦如流水。——這麼美的劍,這麼美的劍法,卻出自這麼一個詭異而恐怖的人手裏,且劍劍都是要她的命。
以她的身手,她不是避不了這劍和劍法,而是猝然受襲,持劍者的形象又太過奇詭,加上劍風所帶動的,剛才仍留在耳裏的琴聲,以及劍光和雪色對影入眼簾,使她一時措手不及。
她一麵閃躲,一麵疾退,但來不及拔劍。
她已退出樹手,刺客的劍尖仍追噬著她。
但這時,解千仇一行四人也已追上,四人幾乎同時不約而同的出手,使得刺客的劍不得不緩了一緩。
而這時,雪千尋已然退到了橋邊。
刺客已經避過了解千仇四人聯手的攻擊,流水一般的劍堪堪擊向雪千尋,而原本空曠的雪地不知又從哪裏鑽出一群黑衣刺客,團團圍住了解千仇一行四人,使得他們無法突擊前來相助雪千尋。
她不得已再往後退,腳下卻是一空、又一浮。
她立即明白了一件事,橋下原本是流水,冰封未實,刺客故意把她逼到此地,隻在腳下稍加用力,整塊浮冰就裂了開來,底下卻還是水,她的腳已下陷,冰層也開始在融。
雪在燒,冰在焚。
生命仿佛正處於斷弦的一刻,那柄如流水的劍鋒正在找她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