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訓練下來，球隊遇到的最大問題並不是服裝，而是洗澡。學院的澡堂開放後，每個學員一周隻發一張洗澡票，正常情況下還是可以，現在每天訓練都是一身泥土一身汗，天天要洗澡，沒辦法，隻好在宿舍區的洗澡間咬牙洗冷水澡了。一月份的江城，氣溫已經零度以下了，洗澡的時候凍得上牙磕下牙，渾身打哆嗦。林立拉著袁天華一起去找秦副隊長，希望他能解決這個問題，不然凍病了恐怕不止耽誤訓練，連正常的學習都會受到影響。
隊部裏，秦副隊長正一個人呆呆地坐在椅子上望天，林立和袁天華都走到身邊了還毫無察覺。猛然發現身邊站了兩個人，差點沒驚得掉在地上。
聽完林立說明來意，他一身鬆軟，揮揮手，有氣無力地說道：“去找教導員吧，我管不了。去吧，出去後把門關上。”這是身為副隊長的秦守仁對學員發出的最後一道指令。當天晚上熄燈前，學院保衛部派來了兩個幹部，彙同係領導和潘隊長、盛教導員，一起向秦守仁宣讀了臨時羈押決定。
熄燈後不久，已經上床睡覺的一些同學又被教導員一個個叫起來了。盡管他們的動作很輕，可還是驚動了房間裏其他的人。一會兒工夫，顧震有又躡手躡腳地走了進來，摸著黑在床鋪底下找東西。睡在他上鋪的邵鈞低聲問道：“出什麼事了？你在找什麼？”
顧震有已經摸到了放在床腳邊上的一顆訓練用手榴彈，他站起身來，小聲對邵鈞說：“出大事了，明天就都知道了。”
等顧震有出去後，邵鈞自言自語地說道：“出大事？能出什麼大事，神經兮兮的。”
“秦副隊長被抓起來了！”
“昨晚他們幾個黨員同學分組輪流看管了他一夜，一大早就被上麵派車拉走了。”
早上整隊集合前，學員們三三兩兩都在議論著。直到盛教導員走到隊列前，還有人竊竊私語不止，更多的同學注視著教導員，看他能講出什麼內幕消息。
“大家也許都知道了一些情況。秦守仁出了嚴重的問題，可以說是犯了罪，已經被正式逮捕了。具體的情況不好講，也不能講，隻說明一點，是和生活作風方麵有關的。”
隊列裏一片嘩然。管別人生活作風的人自己犯了這方麵的罪，不是天大的笑話嗎？
“大家靜一靜。你們這位秦副隊長，平時不學馬列，不讀書不看報，一貫不注意思想改造。在他的單人宿舍裏，牆上掛著美人像，枕頭底下壓著手抄本，如此低級趣味，哪像個革命幹部？你們是沒去過我家，我的書房裏掛的是齊白石的畫，那叫藝術修養，是陶冶人情操的。”
聽到這兒，辛瑞嘴角掛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卻被林立看了個正著。
蘇援朝作為一隊新任副隊長走馬上任的當天下午，學院籃球比賽開始了。以學員隊為單位，總共有二十六支隊伍參加比賽。參賽隊太多，從第一輪開始就是淘汰賽，一隊的第一個對手是新生二隊，那是老隊長耿有根的部下。
比賽在露天水泥球場進行，場地兩邊早就坐滿了雙方的觀眾，新生二隊的學員們顯得很有活力，他們一入場就喊口號，放凳子時整齊劃一，坐下來又不停地唱歌，這一切，對老學員來說，好像已經是很久遠的事了。
賽前練球時，耿副大隊長還專門過來看看，他毫不掩飾地說：“新生大隊這次派出了三個學員隊參加比賽，這個二隊是其中最強的，可還是沒法跟你們比，給老領導留點麵子吧，等會不要贏得太多了就好。”
老隊長前腳走，蘇副隊長馬上把大家攏到一起，悄聲說道：“你們不要聽這一套，麻痹不得，等下上場就狠狠地打，徹底把他們打垮。”
常保平馬上說道：“蘇隊副高見，留什麼麵子，麵子沒有裏子貴，不值多少錢。”
林立細心地說道：“第一場比賽，注意控製一下節奏，慢慢活動開，千萬不要受傷。”
喬教員點點頭：“你們隊長說的好，控製好節奏，按我們商量好的戰術打。”
按教練的部署，首發上場的五個人全部是七九級的，林立是場上隊長，控球後衛，常保平打得分後衛，袁天華和辛瑞打前鋒，一米八七的高個子金易打中鋒。
第一場比賽很輕鬆地就拿了下來。
常保平在首場比賽中發揮極為出色，一個人的得分幾乎占了全隊的一半。蘇副隊長本來就喜歡打籃球，球隊順利地進入到下一輪比賽讓他很高興。賽後，他先是拍著常保平的肩膀：“小子，球打得油呀，夠得上專業水準了。”隨後對大家說道：“我已經通知夥房了，今晚加菜慶賀一下。”
常保平連忙說：“加菜就不必了。隊副要是願意關心我們，給弄雙球鞋來就行了。”
“球鞋我沒本事弄來。不過我可以找軍需處的老鄉，給你們每人弄雙黃膠鞋。”
常保平本來是隨便說說的，他知道隊裏根本就沒有買球鞋的經費。沒想到蘇副隊長竟然答應給每個人都弄雙解放鞋。秦副隊長是絕對不會幹這種事的，看來人和人是不一樣啊。他內心已是很滿意了，卻不想在嘴上流露出來：“一雙哪夠啊，至少要三雙。”
“你以為軍需處是我們家開的呀。這樣吧，我爭取一下，至少保證一個人兩雙。”
看著兩個人很認真討價還價的樣子，辛瑞心想：這個新來的隊副還是蠻好玩的。
蘇副隊長說話算話，而且雷厲風行，第二天就從軍需倉庫領回來一大紙箱嶄新的解放鞋。每人兩雙還有剩餘，主力隊員就領到了三雙。除此之外，他還交給林立一大把黃黃綠綠的洗澡票，讓他發給隊員。那一霎間，林立都驚住了，由於秦副隊長出事，洗澡票的事就一直沒再說起，這是領導自己想到的，夠細致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