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痛慢慢清晰地蔓延到他的身體裏,慢慢地擴散開,他握緊雙拳,汗水冰涼地流出來。
好痛,有多久沒有這麼痛苦過?
淩墨的意識慢慢模糊,變成了另外一種世界,另外一群人。
……
雷聲轟鳴。
幾乎震碎了一地的花花草草。
滿園的狼藉……
一種巨大的疼痛從房間的窗戶裏麵滑出來。
滿含絕望和痛苦。
那聲音淒厲地仿佛震破了一切,慢慢地陰霾籠罩,一切都淹沒在這樣的悲苦裏。
淩墨一身黑衣,他慌張地跑進去,抱起床下那個失落的身體,焦急地喊:“娘親,娘親,你怎麼了?”
靜妃口吐鮮血,臉色蒼白,嘴角顫抖,眼睛脆弱地泛著光輝,她躺在地上,似乎已經沒有力氣了。
“娘親——”淩墨扶住靜妃:“娘親,你怎麼了?你怎麼了?”
靜妃慘淡地笑著。
閃電從天空中碎開……
明晃晃的光芒刺亮了屋內的一切。
“皇兒,皇兒……”靜妃虛弱地喊著,脆弱的雙手緊緊地抓住淩墨的衣服。
淩墨看見靜妃的口型,不知道她在說些什麼。
“娘親,你說什麼?”淩墨靠近她,認真地聽著。
“皇兒……”靜妃的聲音似若遊絲,飄忽不定:“皇兒,母親快要不行了。”她似乎用盡了力氣,扯出一絲微弱的笑容:“所以……所以,以後,要皇兒一個人生活了。”
“娘親,娘親,你在說什麼?”淩墨痛苦地大喊。
外麵雷聲陣陣,瞬間,下起了磅礴大雨。
雨水狠狠地洗刷著一切罪惡,這個世界慢慢變得輕靈起來。
“皇兒,答應母後兩件事……”
“什麼事?”
靜妃看著年僅十歲的孩子略有些不忍,她輕輕地溫柔地幫他整理著他淩亂的衣服,聲音仍舊是輕輕的,“皇兒,記得,殺我者,當今王後段氏。而且,記得,不要為我報仇,我不要我的孩子去尋死。”
盡管,他並不是她的親生孩子,但是,養了十年,和自己的孩子又有什麼區別。
他受傷,她的心也在痛啊。
這就是,一個身為娘親的無奈吧。
“我,我知道。”淩墨已經泣不成聲。
在當今世界上最愛他的人,就快要死去了嗎?
不,他不甘心。
淩墨緊緊地抱住靜妃:“娘親,娘親,我求求你,求求你,不要離開我,不要離開墨兒,如果,連你都不要墨兒了,墨兒今後該怎麼辦?”
靜妃笑了,似乎已經很疲倦,她幾乎用盡了一切力氣說:“傻孩子,你放心,王後不會狠下心來對付你的。”
“為什麼?”淩墨悲傷地問。
靜妃搖搖頭,頭發淩亂而垂了下來,她柔柔地說:“孩子,你早晚會知道的。”
隻希望,那個時候,他還記得她,記得,她曾經努力為他做的一切……
靜妃抬起自己的手,手上充滿了鮮血,她輕輕地撕開淩墨的右褲腳,一條黑色的像圖騰般的龍安靜地刻在淩墨的身上,她輕柔地撫摸著這道傷口,喃喃自語地說:“都是因為它啊。都是因為它啊。”
“娘親,你在說什麼?”淩墨也看著那道龍的胎記。
靜妃淡淡地笑了,她認真地撫摸著淩墨的臉頰,每一個輪廓都異常地清晰,她說:“還有一件事,也是最重要的……”
“什麼?”淩墨問。
“奪回原本屬於你的王位,因為,它本身就是屬於你的……”靜妃的手慢慢無力地垂下來:“孩子,對不起……”
請你在以後知道真相後,原諒我……
這是唯一的奢望。
“孩子,母親會保佑你……”她的眼神越來越渙散,呼吸越來越微弱:“孩子,你會一路平安。”
“娘親——”
然後,靜妃的眼角帶笑,很淡的笑容,嘴角微微彎起,然後就定格住了,美麗的仿佛隻是一個神話,淡淡的光線,外麵的大雨瘋狂地擊打著地麵,已經與世長辭……
“娘親……”淩墨泣不成聲。
怎麼可以?為什麼對他好的人都要一一離去?
上蒼,你憑什麼如此待我
“啊——”悲哀的聲音在空氣中回蕩。
異常的絕望和淒涼。
從此,愛說愛笑的二皇子漸漸沉默下去,最後上了戰場,傷痕累累。
……
外麵的樹葉呼啦啦地響。
一輪明月孤獨地停在天空中。
冰涼的生機。
回憶漸漸終止……
淩墨的心疼痛地似乎抽動了心脈,他緊緊地咬住自己的嘴唇,血慢慢地滲出來。
空氣變得窒息,無聲地絕望充斥著整個大廳,冷冷的空氣慢慢穿梭流動。
好吧,如果,既然執意如此,既然是上蒼對不起他,他不是弱者,他要反抗!
他要向天宣戰!
他抬頭看著那黑幕一般的天空,無邊無際的黑暗,他冷冷地鉤起唇角,美麗的弧度綻放,他握緊手中的劍。
上蒼啊,看你能奈我何
奪回屬於他的東西,心鎮定地跳動著,一切就在瞬間清晰了輪廓,粉碎了所有的絕望,慢慢的一種瘋狂在某一個角落生根,發芽,結出殘酷的果實來……
融宛惜的幻影在他的腦海中慢慢由霧氣而成形,白色的紗衣,淡漠的眼睛,直順的如上等絲綢的長發,微微泛白的唇角,一切的一切,本都應該是他的。
他的心底慢慢的由疼痛湧出一絲溫熱,似乎隻要想到了她,似乎就有了新的生機一樣。
融,請不要怪他。
殺了融宛穆,他是迫不得已的。
天,微微蛋白色,天上偶爾的幾朵雲彩也顯得寂寥無趣,懶散地遊動著。
融宛穆已經起身,他打開了窗戶,昨天終於見到她了,美麗如夕的她,他輕輕地微笑,霞光變得細細的微微的,照在他黑色的眸子裏,莫名的歡喜。
如果可以這樣,那麼滿足也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吧。
微笑蕩漾出來,那種極大的快樂輕輕地震撼著他的心,滿足感從四麵八方湧過來,像陽光一般閃閃地照亮心靈的每一個地方,柔軟纏綿。
突然?
一絲陰冷的氣息從遠處飄來,融宛穆立刻進入緊張狀態,他看著四麵,隨手拿起掛在牆邊的劍。
一陣黑色的飛鏢猛地衝進來,像是一群毒蟲一樣從遠方飛過來,密密麻麻的一群,眼睛有些繁亂地看不清晰,緊張的血液倒流,融宛穆驚慌地躲在窗戶後麵,無數的飛鏢射中牆心,黑色的,帶有劇毒。
融宛穆拔劍,劍鋒利地反光,清晰的金屬碰撞的聲音。
他輕盈地從窗口飛出。
黑色的風衣。
翡翠色的劍。
淩墨高高地站在房頂上,冷冷地看著他。
“淩墨二皇子?”融宛穆有些疑惑,他懷疑地看著高高在上的淩墨:“你為什麼要殺我?”
“因為,你有閉死的理由。”淩墨冷冷地吐出這句話,飛身向下,淩然的劍鋒狠狠地指向了融宛穆。
兩個人在空中周旋數招,路邊的樹葉嘩啦啦地響動,漂浮在空氣中無數的枯黃。
然後,兩個人落地,一邊站一方。
突然,淩墨的眼睛一沉。
他猛地橫掃一劍,地上的磚瓦廢石都被他雄厚的內力所吸引,然後猛地向融宛穆飛去,像是一個鋪天蓋地的網,融宛穆拚命地躲閃著,用自己的劍掃走那些飛沙走石,但是似乎有些力不從心。
但是?
他停止了動作,麵容變得僵硬。
等到塵土慢慢恢複平靜的時候,隻看見兩個人影飛旋在半空中。
一把深深的翡翠色的劍狠狠地紮進融宛穆的身體裏,很深很深,已經穿透了,一劍穿胸。
血慢慢地流下來,嘀嗒在地上。
淩墨慢慢抬起頭,眼睛裏一片黑暗。
融,對不起。他隻有這樣才能穩操勝券。
淩墨拔出自己獻血淋淋的劍,然後拿起融宛穆的腰牌,他淡然地對房頂上的其他人下命令:“順我者生,逆我者亡。”說完,他把腰牌扔給房頂上的玄隱。
“二皇子,你是說,對於融宛穆軍隊中個人嗎?”
“是。”淩墨的臉上依舊絕然,冰冷的嘴角吐出:“不要給夙夜任何還手的餘地。”
“是!”玄隱頷首,然後,飛下房頂離去,眾人也跟上了他。
淩墨孤獨地站在地麵上,手中的劍,血已經凝固了。
太陽慢慢地升了出來。
放射著懶洋洋的光芒。
空氣慢慢變得幹燥。
又接近秋天了,一個美麗的秋天,金黃色的樹葉在樹枝上搖搖欲墜。
融宛惜靜靜地喝著茶水,這是她在這兒,待的第二個秋天,似乎,心境已經改變了不少。
突然?
“融宛穀翼,你是個大壞蛋!!”水裔插著腰,殷紅色的衣服輕輕地飄揚。
“我又怎麼了?”翼懶懶地問。
“你剛才竟然吃了我兩個包子,那是我親手做給王後的。”
“你不也吃了我的三個饅頭嘛,那也是我做給王後的。”
“不一樣,你吃的比我多。”
“我吃了兩個,你吃了三個,你會不會數數啊?”
“我說了不一樣就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
“我吃的是三個饅頭,你吃的是兩個包子!”
“怎麼了?”
“饅頭沒有餡……”
慢慢地,他們的吵鬧聲被融宛惜驅除在耳邊,她看著遠方的兩個人,很般配啊,或許,該是時候了,她應該讓夙夜下旨指婚了。
融宛惜捧起茶杯,準備輕輕地喝一口。
突然,喬伊跑了過來,她氣喘籲籲的,臉色漲紅了許多。
“公主,公主……”她焦急地喊著。
“怎麼了?”融宛惜放下茶杯。
“王叫您去大殿。”
“聖翎殿?”融宛惜的眼睛閃爍著疑惑:“為什麼?”
“不知道。”喬伊搖頭,很沉重地說:“但是剛才則鄖好像很凝重的樣子,好像發生了什麼重大的事情。”
融宛惜的心猛地一沉。
慢慢地顫抖著。
一種巨大的不安籠罩著她脆弱的身體。
“公主,怎麼了?”翼輕輕扶住她,以防她摔倒。
“不知道。”融宛惜捂住自己突然暈眩的頭,輕輕地皺了一下眉:“好像今天的太陽太大了,頭似乎有些疼痛……”
“公主。”翼扶住融宛惜坐下:“公主要小心身體,要不,我幫你去聖翎殿看看吧。”
融宛惜看著他,皺緊了眉頭:“不行,剛才喬伊說則鄖的表情很凝重,萬一是習憐薔又耍了什麼招數,豈不是連累了你,我自己去。”融宛惜甩開翼的攙扶。
“公主。”翼的聲音變得堅決:“我和你一起去。”
融宛惜感激地看著他。
“是的。”喬伊握住融宛惜的手臂:“是生是死,我們一起承擔。”
融宛惜的淚水凝在眼眶裏,似乎凍住了,她微微點頭說,聲音有些嘶啞:“好。”
既然一起來到這兒,那麼,就一起承擔吧。
連在一起的心,跳動起來是不是不那麼累呢?
“公主,永遠不要忘記。”翼輕輕的但是語氣很誠懇地說:“你的身邊,還有我們……”
“……你永遠也不是孤單一個人……”
“謝謝。”融宛惜的聲音微微顫抖:“走吧。”
說著,三個人前往聖翎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