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文安,還是文佐塵,都以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她自以為將天下收攬入懷袖中,卻未想,自己也做了他人棋盤上的黑子。
聖元帝自畫中錯開目光,冷哼一聲,任卷軸踏裂在腳下,轉身回殿:“你以為,朕在意嗎?”
天下嬌娥美人千萬,他自不會在意這獨一個。
“皇上!”延陵易直起了身,眼底藏了戲色:“我聽聞宸宗殿下的一曲鳳求凰彈得極好,何日請他出鳳凰台,奏上一曲也好。”
聖元帝惶急的步子忽然頓下,身子微向兩側晃著。老公公忙湊進摻上他一臂,反由他猛出力推開。靜了長久,他回過身,俯下腰凝著遠出淡成一片人影的延陵易,清冷的聲音飄浮在啟元大殿的上空。
“送她入幽鳴宮。”
唇邊蕩了一笑,延陵易抬目相望,再磕下頭去:“謝皇上恩典。”
碧血江山,終不及白首韶顏,便是為他,輸了天下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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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路的公公一路無言,隻架燈走在前麵,不時回身等著延陵易進步跟上。幽鳴宮之名從前便有所聞知。雖以宮為名,實則隻是一套封閉的庭院,看似幽雅寧靜賞心悅目,然自前朝而來,任一代都不乏幽禁於此屈死慘亡的皇子。所以此地也有“死宮”之名。池中蕩著蓼花葦葉,甬道之上積滿了落枝,幽風一掃,滿庭飛花。這院中,景色尚且過得去,不過是翛然冷寂了些。
公公停在一扇鐵柵欄前,隻解了榔頭大的銅鎖,將身子一讓,不出一言。
寥落的四方前院落了一群晨起的麻雀,個個見了來人也不怕,結伴跳到空地間嘰嘰喳喳啄著食。想必這庭中人寂寞難耐,反是與家雀做起伴來了。再進步,轉了洞門,便入了後院裏弄,葡萄架下一張冷石桌前坐了一人,又跪著一人。
坐著的人正背對自己,延陵易眼力再不好,也能一眼識出他的背影。
“爺我這回押大,買定離手。”銀灰色的褂衫在清晨尤顯單薄著,尹文衍澤一抬袖子扔上去一子兒石頭做碼。手中掂量著餘的石子,大大小小模樣奇特著。
對麵跪著的小太監仰了腦袋晃著身子,目光夠向桌子,正要下注買小,眼一瞥驚見愣在廊子裏的延陵易,“呀”了一聲說不出話。
“呀什麼呀。”尹文衍澤捏起最小一塊的鵝卵石彈過去,正巧擊在那小太監肩頭,“我押大你還不樂意怎麼著。得。我押小,這可都第八回讓你了。”
“七爺,咱都玩了一宿,該是歇歇了。”小太監揉著肩膀,眼不離他身後越走越近的延陵易,自己是在冷宮裏長大的,正宮娘娘們沒正眼見過幾個,盡是伺候些揪了錯沒幾日子好過的大老粗爺們,如今見了廊頭轉出個天仙娘娘,自是以為眼花一時,見了觀音菩薩下凡。許是天黑時菩薩落塵踩錯地了,哪一處宮殿不好找,非來了這死宮。
“唉。我說你什麼意思。可不興耍賴啊,忒沒賭品。”說著循了小太監盯直的視線一扭頭,旋即回了身,半盞茶都想擲過去,“看什麼看,這沒見過女人,還沒見過女鬼啊!再看,小心她把你眼睛挖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