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有靠近客廳,美眷就聽見裏麵歡聲笑語不斷。

現在屋子裏的寶振是自己所不知道寶振,仿佛身處另一個世界的寶振。

那個世界,沒有自己,卻有著程少淑這樣開朗歡快的女子。

聽著寶振爽朗的聲音,美眷站在門外躊躇要不要進去。

好遙遠……

雖然隻隔一道門,卻仿佛萬水千山,將兩人遠遠地隔斷開了,美眷越發鮮明地覺得自己是枷鎖,阻撓寶振振翅高飛的枷鎖。

心……好痛好痛……

寶振的聲音忽然近了:“……我書房裏應該還有,我去找找看。”

話才剛說完,他“刷”的推開門走出來。

見到美眷就在門邊,他一時間怔怔地失神。

完全猝不及防。

美眷手一顫,滾燙的茶濺出來一些,濺到美眷的手上。

寶振回過神來,一手奪過她手中的托盤,另一手捧起美眷的雙手,“燙到沒有?有一點紅……”

美眷抬頭,卻看見他身後不遠處的程少淑,沒來由地焦躁不安,以至於她甩開寶振的手——

“放開我。”

寶振清澄的眼底滿是疑惑不解。

美眷發覺自己的失態,挽救一般地低聲說:“我沒事……是要拿什麼東西嗎?我幫你去拿,你還是留下招呼客人吧。”

“可你的手……”

“寶振,老是站在這裏的話,茶會涼掉。”美眷忽然覺得很疲倦,“你還是……招呼客人吧。要找什麼?”

寶振鬆開手,半晌才說:“……那本線裝的《閱微堂筆記》,就在書桌上。”

“嗯。”

寶振轉身端著茶盤進入屋內。

美眷聽見程少淑的聲音在問:“寶振,怎麼啦?”

“……沒事。”

美眷忽然很想哭。

結果美眷終究是沒有自己把書送過去。

她隻打發一個丫環跑了一趟,明知道是很不應該的無理取鬧,可她不想看到程少淑,真的不想看見。

晚飯寶振在飯館為程氏兄妹洗塵,美眷也報以不舒服而沒有出席,她知道這樣的自己實在很反常,可是無能為力。

這種仿佛被黑暗吞噬的心緒到底算是什麼?

夜裏,寶振回到隻屬於他們兩個人的東廂的房間。

“美眷,手有沒有好一些?我從藥鋪買回來一些藥膏。”

美眷已經睡下,她背對著寶振,沒有翻身就回答:“我沒事。”

“沒事為什麼不看我?”

美眷把頭深深埋進被子裏,“真的沒事。”

她感覺到寶振的氣息近了,接著寶振坐在床頭,手伸進被子裏摸索著想觸摸她的手。

美眷閃避不及,被他緊緊抓牢。

“抱歉,本應該由我來保護的這雙手……在今天,又是針紮又是水燙,接二連三的,叫你受苦了。”

“傻話,什麼你保護的……”

美眷剛想辯駁,卻因為寶振下麵的話而沉默下來:“你一整天心事重重,為什麼卻還是什麼都不想同我講?你以為這樣我就不會擔心?”

“真的沒有……”美眷的辯解軟弱無力。

“我們是夫妻,有什麼事情應該我們一起承擔,不是嗎?就算心事也一樣。”

“我……”

寶振根本不想她蒙混過關,又緊逼一句:“告訴我你的心事,美眷,好不好?”

真的……可以說嗎?

可以嗎?

“我……”美眷翻過身來,但沒有睜開眼睛,她猶豫著緩緩開口,“你……可不可以不要和她走得那麼近……我不喜歡她。”

內心深處的話終於說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