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嘀咕什麼?”
穆城不明白她為何一邊痛苦地思索,一邊念念有詞。
“什麼?”以辰無意識地看向穆城,然後雙眼自動對焦,穆城英俊成熟的臉出現在了她的腦中。她苦心營造的感覺徹底消失了。她的背更痛了,而她的臉也開始羞紅。
“看在你受傷的分上,我原諒你的古怪行為。”穆城湊近她,耳語般地說,而最後幾個字已吞沒在了他落在以辰臉上的吻中。
“你,你怎麼可以趁人之危?”以辰生氣地用手捂住臉,心髒像隻小鹿在亂撞。
“我騰不出手為你擦幹臉上的淚。”穆城擺明自己是無辜的。他的吻旨在吻去殘留在她臉上的淚。
“它自己會幹的!”
“我看了它好久都沒幹。”
“那讓它留著好了。”
“我看著不舒服。”
“你占了我的便宜。”以辰垂死掙紮。
“我不介意你也占我便宜。”穆城露出那種會讓八到八十八歲的女性著迷的微笑。
“不要以為你長得帥,就可以為所欲為。”
“跟你說得剛好相反,我連親一下自己的妻子都得找一大堆借口。”
“我鄭重聲明,我們隻是名義上的夫妻。”
穆城苦笑,當初他自鳴得意的爛協議竟成了今日以辰拒絕他親近的最有效的理由!如果他還能把她單純地看做他的掛名夫人,他也不致於壓抑得如此辛苦。
“沒話說了吧?”以辰很高興在那一刻還能記起那個協議,“以後你再也不準對我胡來!”
穆城低下頭重重地在以辰的臉頰上吻了一下,低聲問:“這樣算胡來,還是——”他迅速地在以辰唇上又吻了一下,“還是這樣算胡來?”
“你——”以辰氣得想殺人,她瞪了他半天,隻喊出一句:“大丈夫不可食言!”
穆城卻隻看著她,逸出淺淺的毫不在意的笑聲。以辰感覺自己在他的眼光之下就快融化了。
穆城已推開了牆上的門。湘嵐仍蒼白著臉跪在桌腳邊。她聽見開門的聲音,身子又縮小了一些。
“你怎麼還在?”穆城很不明白她為何傻傻地跪著。
“大人要奴婢去哪?”湘嵐問得膽顫心驚。
“當然是去你該去的地方。”難道主子還得負責下人每時每刻的去處?
湘嵐臉已白得如紙,“我明白了。”她費勁地站起來,像個剛被判處死刑的人,拖著腳步無力地走向門口。
“湘嵐,你等一下,大人隻是要你回到自己的房間去休息一會。”這個膽小的丫頭一定是以為穆城要把她趕走了!
湘嵐像是獲得了特赦令,聲音有些顫栗,“夫人,您說的、是、是真的嗎?”
“難道你還有其他的去處嗎?”穆城被弄糊塗了。
“謝謝夫人,謝謝夫人……”湘嵐以為是以辰一句話讓大人改變了主意。她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
“傻湘嵐,你以後可要改掉老愛磕頭的壞毛病。”以辰真是拿她沒辦法,“快起來了,早點回去休息。”
“是,夫人!”湘嵐快樂地走了。
“現在該是處理你背上的傷了。”他們已經浪費了很多的口舌了。
“我的背是不是又青了?你以前給我用過的那種神奇的藥水應該還有吧?”以辰皺著眉心,每次她一想到背上的傷就覺得特別疼。
“不隻是青了,而是腫了,還有淤血。”
“難怪痛得我半死。”以辰在床上趴好。
“你最好有所準備,我上藥的時候會更痛。”穆城轉身去拿藥。
“可是上次你塗藥的時候一點都不會痛。”以辰對著他的背喊。
“你最好信我的話。”
他搬回一大堆的藥瓶子放在床頭。
“不需要這麼誇張吧?”以辰苦著臉。
“這不誇張。”穆城表情嚴肅。
他在以辰身旁坐下,拿開了她身上的浴巾。
“等一等!”以辰做好視死如歸的準備,“想當年,華陀給關羽刮骨,為了減少痛苦。關羽一直集中注意力與劉備下棋。那你是否也該想想辦法讓我把注意力集中在另一件事上?”
“你何時竟又知道了這樣一個故事?”穆城驚訝萬分,就連那些自詡博才的及第進士也未必知道。
“書上看來的。”她八歲時就看過《三國演義》的小人書。
“那你也一定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
“我一樣都不會。”以辰說得毫不知羞恥。
“我早就該知道不能以一切常理來推斷。”穆城說得很無奈。
“你知道就好!”以辰大言不慚地安慰他,“痛啊!”下一秒她就淒慘地叫了起來。
“我得把你背上的淤血揉散。”穆城溫柔地解釋,塗上了藥酒的手掌小心地在以辰背上搓揉。
“幸好傷的不是小龍。”痛得發暈的以辰喃喃自語。
穆城聽在耳裏,惟有感動。她對小龍的關愛絕不遜於一個親生娘!
“以辰,既然你不能學關羽下棋,那你想做什麼?”
穆城停下手,他實在不忍心看她痛得滿頭冷汗仍咬著牙不吭一聲。
“我想看電視,看八點檔的肥皂劇;我還想看美國的好萊塢大片;想吃肯德基,麥當勞;想騎單車去玩,想見我的媽媽……”
以辰終於難以抑製地哭了,被她的堅強所掩蓋的想念原來是那麼強烈,她是多麼懷念以前的那個世界!
“以辰?”穆城心疼地把以辰抱起摟在懷裏。他雖然聽不明白她含糊不清的話,但卻能從她的哭聲中聽出濃濃的委屈。
“穆城,如果你煩我的話,就幹脆先把我打暈吧!”
以辰並不是個愛哭的人,穆城的溫柔足以撫平她的委屈。她窩在穆城的懷裏,覺得滿足而幸福,她甚至覺得自己更依戀的是有他的這個世界!
穆城笑起來,用他粗糙的手指擦去以辰臉上一顆顆的淚。
他的手指劃過以辰柔滑的皮膚,那種感覺就像穆城這個人所帶給她的感覺,強烈的,誘人的,溫暖的。以辰的臉泛起一層如晚霞般嬌人的紅。
“在我考慮你的提議之前,我會再給你一次機會。”穆城重新把以辰安置在床上。
“穆城,你為什麼會娶我?”以辰小心翼翼地問。
“因為你能抵消你爹所欠的債。”他第一次見她時確實驚於她天人的美貌,而且當時他正苦於皇兄的逼婚,所以當柯克勤提出要用他的女兒來換取十萬兩銀子,他馬上答應了。隻是克勤連做夢也不敢想,他堂堂王爺、不敗將軍竟會娶他女兒。
“你說什麼?我爹他拿我來抵債!”以辰暴跳如雷,害穆城失手用過了力,“天,你輕一點!”以辰憤怒地慘叫。
“那請你安穩一點。”穆城再倒了一些藥酒在手上。
“我怎麼安穩得下來,在得知自己的親爹將我賣了。”話雖說得很硬,但以辰她人早已安分地趴著,她可不想再次領略那刺骨的痛。
“你絲毫都不知道?”穆城震驚。
以辰哼道,火氣仍很大,“我怎麼會知道,賣女兒的事他好意思說嗎?爹欠你很多錢嗎?”多到要用女兒抵債!
“你爹不是欠我錢,而是他的木材生意虧本,欠了別人的錢。”
“也就是說,我爹把我賣給你,然後拿了錢去還債?”以辰非常窩火,“說實話,爹把我賣了個什麼價錢?”
“十萬兩。”
“你覺得這價錢是貴了還是便宜了?”
“照目前來看,我是賺了。”穆城微笑著回答。這個奇特的女子帶給他太多意外的驚喜,給他枯燥的生活增色不少,就這點就不枉他那十萬兩。
“也許十萬兩隻是你的財富的九牛一毛吧?”以辰開始憤世嫉俗,“可憐有人要賣女還債,有人卻朱門酒肉臭。”
“你到底是做什麼的?為什麼會有那麼多的錢?”以辰豁出去了,對他的一切好奇得要死。
“難道你要嫁的是什麼人都沒人告訴你?”據他所知,柯克勤幾乎宣揚得全京城都知道他的女兒要嫁進王府,沒道理他獨不告訴自己的女兒。
“沒說。”以辰決心賴到底,反正她的爹娘不會跳出來指正她。
“那你覺得我是做什麼的?”穆城賣個關子。
以辰轉過頭給他一記白眼,“我猜錯了,你可別小肚雞腸生我的氣。”然後她開始發表高見,“一開始我是以為你是個大宏大,因為下人們簡直把你當成了老虎,怕你怕得要死,左一聲‘大人’右一聲‘大人’。後來又覺得你沒什麼官樣,也沒見什麼馬屁精來賄賂你,而且我也知道有些自大狂就喜歡別人把自己當大人來稱。”以辰很滿意看見穆城的苦笑,“所以我否認了你是大官的猜想。本來我該認為你是個老奸巨滑的大商賈,但又想商人本性吝嗇,怎麼會像你這般揮霍,拿夜明珠來照明。最後我左思右想,你可能是行醫的,而且是一個行醫世家,祖上可能出過一個非常有名的神醫,曾經醫好過皇帝或貴妃的某個頑疾,然後受了龍恩世代受聘為禦醫,皇上哪天一高興就會賜予黃金萬兩,良田萬頃。然後你就坐享其成,如今醫術平平。”以辰停下來喘氣。
“你的猜想很合理。”穆城雲淡風輕的一句。
“是合理而不是正確嗎?”以辰有些失望。
“我這個庸醫終於幸不辱命了。”穆城自嘲的口吻,不理會她的問題。
“謝謝。”以辰坐起來,表現她的禮貌。她完全忘了自己未著絲縷。
烏黑的長發撥到了胸前,遮住了大半的春光,但若隱若現比明明白白更吸引人。
“娘!”
隨著一聲輕脆響亮的喚聲,小龍可愛的身影從門外跑了進來,他已換上一件幹淨的衣服。
穆城扯過被子蓋在以辰身上,並強迫她躺好。他穩穩氣,覺得兒子有點煞風景。
“娘,你沒事了吧?”小龍關心地跑到床邊。
以辰很想起來,又被穆城製止了。
“你最好乖乖地躺在床上休息幾天。”穆城霸氣地說。
“兒子,我真受不了你爹。”以辰裝淒涼。
“娘,我會多來陪你的。”小龍好體貼。
“小龍,你對我真是太好了。”以辰又想起來,她太想抱抱小龍。
“你想傷好得快一點,就請安靜。”穆城警告。
“娘,讓我看看你的傷。”小龍小手伸過來掀被子。
穆城提前一步把小龍抱開了。
“我還沒看娘的傷呢,爹都看了,我也要看呀。”小龍不依。
“等你娶了妻,你想看她哪裏都可以。”
“我也要娶娘做妻子。”小龍宣布。
“難道你想搶爹的妻子?”穆城一本正經地逗他兒子,很想知道現在他的兒子比較看重他還是她。
小龍顯然陷入了為難之中。
以辰再也看不下去了。
“小龍,去膳房看看他們有做魚頭豆腐沒。”
“有傷的人不宜吃腥味濃的東西。”穆城反對。
“那是我和小龍辛苦抓來的魚!”以辰抱怨。
“等你傷好了,每餐都可以吃魚頭豆腐,隻要你不嫌厭。”
“可是自己親手抓的魚吃起來感覺會不一樣啊。”以辰試圖說服他。
“一切要以你的傷為重。”穆城擺明了沒有商量的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