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千年(二)(2 / 2)

多年之後,當夜再次來到這裏的時候,卻發現一切都未改變,天空依舊是那樣的純淨如洗,白雲綠野,仿佛仙境一般美好,但卻獨獨少了生氣,沒有她的存在,再美麗的地方也失去了意義,夜曾經想著或許一切都未有可能重來,他還是會如此選擇,並對自己的所做不悔,卻還是禁不住在物是人非的時候心痛難當!

那首琵琶行是她最喜歡的詩,每每讀著便潸然淚下,那是他曾笑話她多愁善感,不似神女的巾幗模樣,卻不料一語成讖,恐怕至死她的恨都未有斷絕過,而此刻,他更恨,生不能同寢,死亦不能同穴,甚至,她竟是魂飛魄散的下場,連她的轉世都無法尋得,這一腔的情思又能如何相繼。

從不知,這樣的決定會害死了她,他親手將她置於萬劫不複的境地,然後竟還要在這人間獨活數十載,這是上蒼在懲罰他的逆天改命,將一屆神女落於塵埃,死,於他來說是解脫,所以上天不允他死,要他生生世世受盡折磨,靈魂亦不能安眠,無論何時何地,他都會記得曾經如何將自己心愛之人生生的分隔,傷害,到死不能相見。

“你懂得了我的籌劃,卻不知我千算萬算想要保全的人還是因為我的決定而亡,為什麼要選擇魂飛魄散,難道說最後你即便已經明白了我的所作所為依舊無法原諒,再不想見我一麵!”

半跪在草地上,無視周圍或仇恨,或鄙夷的眼神,夜知道從他選擇了這條路開始,他就已經不容於苗疆,從被發現的那一刻起,他的計劃敗露,惟願保全她的性命,卻不想還是棋差一招。

這裏的人如何看待他,如何相處,日後該如何過活,這些他都不想去想,也不再關心,那個人帶著他所有的神思和想念離去,這裏,留下的隻有他一個軀殼而已。

“若是知道天意弄人,不管我怎樣做你都躲不過這一劫,那我又何必為了什麼身後的虛名而放棄了相伴相守的歲月!我以為你離開那裏會快樂,會自由自在的過著自己的生活,那麼不管我做什麼都值得!用我一生來換你的無憂我甘之如飴,哪怕再等等,等到我將一切安排好,自然會去見你,會和你一起離開,可是,為什麼連這麼短的時間都不給我!甚至連聊以慰藉的來生都不再讓我有奢求!”

埋在草葉之中的臉頰已濕潤,但無人看到他的心傷,也無人知曉他在喃喃自語的說些什麼,隻是憑空猜測著他是在悔恨,向著神女娘娘懺悔罪過,向著上蒼禱告他曾經做下的罪孽,口口相傳,卻不知其中早就已經失去了真相。

此後很久的時間內,巫族人還是總能看到這個年輕的男子半跪在草地上,幾乎和藍天白雲融為一體,低著頭看不清他的表情,隻是偶爾有隻字片語傳到他們的耳朵裏,但無人明白他在說些什麼。

於巫族人而言,夜是罪人,是使得他們苗疆部族四分五裂的千古罪人,但他還是長老,是巫族的族長,神女羽化前親口下達的命令,無人敢違。

他們不懂為什麼神女在那時會不去處死害了自己的人,反而要將他放在這麼好的地方,還要他看守那麼重要的聖物,但無人能問,夜是苗疆數千年來最年輕的長老,資質術法都遠遠高過他們,對他,巫族人是且怕且恨。

但夜懂得神女的意思,她要他住在他們曾經向往的地方,永不能忘懷,而看守聖物,則是製止了他的棄世之念。

“你那麼了解我,知道責任在我心中的分量,將聖物放在這裏,便是要周圍的部族覬覦,而我則務必要保全這片土地,這是你選擇的地方,我怎麼能讓人輕易踐踏,毀壞!可是你難道不知我在這裏****受著思念的折磨會怎樣痛苦,你難道這麼恨我,要我永遠沒有安息的一天?”

作為巫族人的首領,他下達的第一個命令便是不準族中人伐木建屋,不準破壞這裏的一花一草,要讓這裏千百年流傳下去依舊是最初的模樣,保不住她的人,保住這裏能徒留念想也好。

遠處,有爽朗的笑聲傳來,夜終於得以抬頭看著那天與山相連的地方,你開心了嗎?你終於可以自由了!

吳山青,越山青。兩岸青山相送迎,誰知離別情?

君淚盈,妾淚盈。羅帶同心結未成,江頭潮已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