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綰朱微微歎息,隻說:“次回,別的且不說,這件事情上,隻能看出皇上對權妃娘娘的死,極其看重,所以娘娘身後的哀榮,就算不能與當年比肩,想必也是極隆重的。所以早做些打算,也未必是壞事。若是真有人對咱家此舉說三道四,你大可以拿我出來當擋箭牌。”她自從及笄到成婚,都曾經受過權妃的恩惠,所以以此為借口,表達對權妃致哀之意,無可厚非。
耿琮望著寧綰朱微微有些蒼白的麵孔,憐惜地道:“我怎會至於將你當做擋箭牌呢?也好,咱家便謹慎一些,料來皇上總不至於怪罪。京中旁人願意說什麼,便說什麼吧!”
寧綰朱點點頭,朝耿琮莞爾一笑,暗自卻蹙眉。她剛才言語之中極其小心,隻說皇上對“權妃娘娘的死”,極其看重,話裏有話,意思是,皇上未必真的就那樣寵信權惠妃,然而權惠妃的死令皇上覺得極為憂心,甚至擔心起自己那九五之尊的權勢與地位來,所以才放棄了西北戰場,急急忙忙地趕回京來——所以有可能皇上並不見得為了權妃有多麼的傷感,而是嗅到了危險的味道。
想到這裏,寧綰朱倒是真的很想打聽一下,權妃究竟是怎麼死的了。
宣同離京城並不算遠,正月二十,皇上的近衛已經抵達京城外。耿琮奉命率了執金吾的隊伍出迎,並將權妃的棺槨送至壽皇殿停靈。
這一日,寧綰朱一人留在家中,總覺得有些心神不寧。而耿琮則直到很晚才匆匆回來,對寧綰朱說:“綰朱,幸虧你想得周到,果然,皇上諭令,百官舉哀,百日內禁宴樂。今日有些出迎的官員犯了忌諱,都被皇上申飭了,令閉門思過。”耿琮自己帶著的執金吾,早有些準備,都在赤金官府外麵套上了一層黑色的紗衣,作為舉哀之意,被皇帝看到,僥幸過關。耿琮似乎猶自慶幸,道:“綰朱,實在是多虧你的提醒!”
然而這實在是出乎人們的意料,百日之內禁宴樂,幾乎已是國喪的規格,太後皇後薨逝也不過如此。寧綰朱心中沉重,曉得自己所料不差。而若權妃之死真的有蹊蹺,則京中還要有一番大動靜。
耿琮夫婦正在內院裏說著話,外頭傳來了一片哭聲。寧綰朱連忙遣了墨竹去問怎麼回事。墨竹回報稱:“外頭是那些高麗來的大叔,聽說了娘娘過世,都在哭呢!”
寧綰朱吃了一驚,眉梢一抬,往耿琮那裏看去,見耿琮也正在看她。
“墨竹,你先下去吧!”寧綰朱先將墨竹打發出去,房內隻有夫妻兩個相對。耿琮先開了口:“這些高麗武士,都是當年隨權妃娘娘入京的麼?”
寧綰朱曉得他問這話是什麼意思,斟酌著道:“不是,次回,你可曾聽說過,在如今權惠妃娘娘之前,還有一位權氏娘娘,就是當今安榮公主的生母,與權惠妃娘娘是同宗?這些高麗武士,是隨著頭一位權氏娘娘入的京城。但是我想,這些高麗武士,想來忠於他們的主家,因此聽說如今這位權惠妃娘娘也歿了,所以才這樣傷感的吧!”
耿琮點了點頭,便沒說別的。
寧綰朱卻一下子明白了他問這話的意思,馬上說:“次回,你的意思是?這些武士,有可能會因為權娘娘過世的事情,收到牽連,因此會牽扯到我們……牽扯到你身上?”
耿琮長歎一聲,道:“但願不會!”
他隨即將今日打聽到的種種,都告訴了寧綰朱。原來,這權惠妃娘娘的死,確實非常可疑,突發疾病不說,而且很快便過世了,甚至等不及軍中的醫官趕來救助。而且權妃死狀甚慘,據說她死前口不能言,隻能用手指在床榻上反反複複地寫劃著,右手指上,全是血痕,食指被磨得鮮血淋漓。
“呀,娘娘究竟寫了什麼?”寧綰朱一凜,趕緊問道。
“就是不知道,娘娘剛剛咽氣,床榻邊上的痕跡就都已經被抹去了。連皇上也沒有見到,所以皇上在宣府震怒,下詔將所有近身服侍的宮人統統下獄,誓要查個水落石出。”
寧綰朱聽了這話,將身子往後靠,至此,她已經基本可以確定,如花一般年紀的權妃,死在探視****的地方,引發了皇上內心所深藏的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