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會,原是京城之中,官員與貴族家中的女眷專為秋日裏登高賞菊所設的盛會。之所以設在西山不外乎因為西山八大處的秋日盛景,美不勝收。山中各處佛寺也為篤信佛理的女眷們提供了清修拜佛的去處。
然而這一年年的西山會,卻有個不成名的規矩——並不是什麼人都能輕易參加的,必須有上一年參加過西山會的女眷提攜或是相邀,新來之人若是無人相邀,是無法參加這西山會的。這就如同京城之中的貴婦圈子一樣,若非有相熟的親戚朋友,像寧家這樣初來乍到的,也未必能融得進這個圈子裏。
寧綰朱早起梳洗畢,換上一身珍珠藍色的蜀錦妝花褙子,又卻不過晏氏的好意,受了她送的一副珍珠項圈和一枝百蝶穿花的金釵,當場插戴上了,又遵照晏氏的吩咐,多多少少撲上了一些粉在麵上,讓妝容更加勻淨些。在決定挑哪個丫鬟跟自己出門這事兒上,寧綰朱倒是猶豫了一下,最後倒是點了墨菊一起出門。
墨梅早已與寧綰朱打過招呼,說是這樣的場麵她有些發怵,寧綰朱記掛著墨梅的身世尚且不明,這種人多的場合,還是最好不要叫她拋頭露麵的好,於是自然應了。然而墨蘭見出門沒有她的份,反倒是剛剛進府沒有多久的墨菊搶了先,便嘟著嘴自己拿著繡繃去了後院有陽光的地方,說是繡花去了。
寧綰朱又好氣又好笑,墨蘭說是去繡花,毋寧說她是去聊天去。隻是這個丫頭自從她重新睜開眼睛的那一瞬,便一直陪在她身邊,兩人多少苦難都是一起挺過來的,所以墨蘭有時候脾氣乖張,寧綰朱也不在意。
少時門房報進來,說是:“皇長孫府上的馬車已經到門口了。”寧綰朱便攜了寧絡紫,各自帶著一名小丫鬟,行至靈境胡同口。隻見胡同口停著三駕小巧而堅固的馬車“雙飛燕”。上次到寧家來送帖子的孫嬤嬤從為首的一輛車上下來,見到寧綰朱,便親熱地迎上來。寧綰朱哪裏敢托大,連忙加快腳步,向孫嬤嬤行禮致意,道:“難為嬤嬤,這麼一大早的,還來接我們。”
孫嬤嬤笑著打量了一番寧綰朱,連聲道:“好!”大約是讚寧綰朱這一身打扮可以稱得上是莊重得體。她接著又道:“老身就是一介仆婦,當不起寧小姐見禮啊!”她的眼光便越過寧綰朱的身子,落在後頭寧絡紫的身上。寧絡紫有些僵硬地立著,勉強地微微福了福,一副不想與孫嬤嬤見禮的模樣。
寧綰朱看不到背後寧絡紫的動作,倒是輕輕地笑了一聲道:“嬤嬤走過的橋比我們走過的路多,吃過的米比我們吃過的糧多,有您這樣的老人兒從旁指點,綰朱感激還來不及,您再說這些那些的,便是與綰朱過不去了。”
孫嬤嬤聽了這麼一番話,登時忘記了寧絡紫的倨傲,挽著寧綰朱的手道:“說不得,那老身便厚顏邀小姐上老身這輛車了。西山會有不少規矩,老身且與小姐說道說道。”說著挽著寧綰朱徑自上了頭一輛“雙飛燕”。寧絡紫上了第二輛,墨菊和寧絡紫帶出來的雁翎,一起去了第三輛車上。
少時到了地頭,寧綰朱先下了車,墨菊已經搶上來扶她。寧綰朱又轉過身,伸手扶了孫嬤嬤一把。孫嬤嬤很感激,點點頭,對寧綰朱說:“寧小姐宅心仁厚,想必能得了貴人的青眼。”
寧綰朱不由得大吃一驚,但是麵上卻又不能露出來,隻說:“多謝孫嬤嬤指點,各人有各人的緣法,綰朱不會強求。”
孫嬤嬤極是滿意地點了點頭,然後便自行去了。
寧絡紫從寧綰朱身後湊過來,好奇地道:“咱們為什麼不跟上那位嬤嬤進去?”
寧綰朱搖搖頭,說:“不行,剛剛這位孫嬤嬤傳話,說是太子妃與皇長子正妃召見的時候,咱們才能過去覲見。其餘時候,咱們須與朝中文官家的小姐們聚在一處,打個照麵!”
剛剛孫嬤嬤的眼下之意,其實透露了這西山會的實質。西山會本就是京中大臣與權貴家的女眷聚在一處,除了尋常的聚會踏青之外,也為不少需要娶婦嫁女的人家,相看女方的機會。孫嬤嬤說祝願寧綰朱得了貴人的青眼,便是指她能被朝中的“貴人”相中,日後能得一份好姻緣。
可是這京中勳貴之家與文臣之家,可謂涇渭分明。寧家清貴,寧綰朱便不能這麼大喇喇地直接去拜見皇長孫正妃,而是要去與文官家的女孩子們好生聚聚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