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誌昭思忖,他擅長的不應該是籃球而應該是乒乓球,很會打回旋球:“葉離,你曾經有過一個哥哥吧?”
長長的睫毛不出所料的抖動一下,眼眸低垂:“是的。”
桌子下,霍蝶舞反握住葉離的手,她咬了咬嘴唇。
他們真的分手了嗎?張誌昭清晰地感覺到,這句話對霍蝶舞的觸動,明顯比葉離還要大。
他們在分擔彼此的心情。
這個發現讓張誌昭有些震動,還有一絲莫名的感動,但是該做的事情還是要做,該說的話還是必須得說:“據我所知,你父親很疼愛你哥哥。”
抬眸,澄澈的眼眸湛藍如海,淡淡的微笑在唇畔飛揚:“那是因為,哥哥是比我優秀的人。”
那笑容是溫暖而蒼碎的,帶著某種沉澱的憂傷。
“張隊長,我不知道您為什麼對我們父子之間的關係這麼感興趣,但是我可以告訴您,我父親很疼愛我,即使表現的方式不同,他的愛,我從來沒有懷疑過。”葉離緩緩說道。
“我之所以感興趣,”張誌昭遲疑了一下,終於說道,“那是因為他根本不是你的親生父親。”
霍蝶舞目光閃爍。
片刻的沉默,葉離喑啞了嗓子:“那麼,我的親生父親,是霍飛揚嗎?”
不隻是霍蝶舞,連張誌昭都呆住。
從他的臉上,葉離看到了自己不想看到的答案,輕輕逸出一聲歎息:“果然是這樣。”
“你們之所以會懷疑到我父親,就是因為發現我和霍飛揚有著同樣罕有的血型吧?”他問道。
張誌昭點點頭:“我們從醫院拿到你的血液樣本,跟霍飛揚作了DNA鑒定,證實你們的確是父子關係,你是洛彩蝶和霍飛揚的非婚生兒子。”
“這還不足以證明我父親是凶手。”
“我曾經對霍蝶舞說過,在凶案現場找到的唯一線索是一枚可疑指紋,經過鑒定,和你父親的指紋完全吻合,另外,我們找到環衛處的一個工人,證實案發當天淩晨,你父親的確從霍家走出來。”
“犯罪動機、證人、證據……看來,所有的目標,都指向我的父親。”葉離喃喃低語。
麵前的茶杯雖然早已失去溫度,枯萎蜷縮的菊花卻依然在水中妖嬈綻放,飄逸靈動的美麗,一顆紅棗在水麵上蕩漾,紅潤亦如葉離妖冶的紅唇。
張誌昭早已離開。
片刻難言的靜默,葉離忽然露出淺淺的笑:“原來,我們竟然是兄妹啊,你不會是因為這個理由才跟我分手的吧?”
霍蝶舞搖搖頭,這件事,她也是剛剛才知道,心中的震撼和失落是無法言喻的。
“居然不是啊,如果你說是,也許我的自尊心會很高興呢。”葉離低喃。
“葉離。”
“沒什麼,我跟你開玩笑的。”他摸摸鼻子。
“葉離!”這種時候,他還會有心情開玩笑嗎?
臉上的笑容變得落寞,葉離低聲說道:“我母親心裏隱藏著另外一個男人,這件事在我們家裏並不是秘密。小時候,每天奇怪父親為什麼總是暴躁不安,母親為什麼總是冷若冰霜,十三歲開始好奇,他們為什麼不離婚。”
低垂眉眼,聲音壓抑,“現在我已經懂得,父親的壞脾氣,源於他對母親的愛,母親的冷漠,來源於她對父親的不愛,或者說,她最愛的,一直是另外一個男人。”
他抬起頭,神思有些恍然,“但是,我對那個警察說了謊,我選擇搬出來一個人住,不是為了獨立,而是因為我留在家裏,氣氛就會變得更加壓抑,父親會更加暴怒,母親會變得更加緊繃。我一直以為,是我不會討父親的喜歡,卻原來,我根本不是他的兒子。”
沉寂的眼瞳如千年幽湖有飛鳥掠過,泛起粼粼波光,唇畔的笑容寂寞淒涼。
霍蝶舞把他的手握了握。
“有一件事,我沒有說謊,雖然和表現出來的不一樣,但是,我堅信,父親的確是疼愛我的。”他喃喃低語。
“葉離。”霍蝶舞猶豫著。
“這一點,我從來沒有懷疑過。”他的笑意轉柔。
“我相信。”霍蝶舞忽然說。
葉離狐疑的看著她,她用力點點頭,慢慢說道,“我想,我見過你父親,在你做手術的那一天,他站在醫院的外麵,向一個小護士打聽你的狀況,那麼緊張、那麼擔憂、那麼心痛,所以我想不留意到都很難。”眼前浮現那個中年男子凝望著天空蕭索落寞的神情,她肯定的說,“他很愛你。”
漂亮的睫毛翼動了一下,葉離低聲說:“謝謝你,蝶舞。”
霍蝶舞勉強笑笑:“謝什麼?現在,你是我的哥哥了呢。”
短暫的沉默,他輕聲說:“雖然,還是有些不敢相信,不過,我記得夏宇哲曾經說過一句很富哲理的話‘兄妹是一生一世的緣分,無論如何都分割不開’,我們現在這樣也很好啊。戀人之間會有嫉妒,有怨恨,有猜忌,我們卻可以一生毫無芥蒂的彼此愛護,是不是很幸福?”他的眸子晶亮閃爍,似有水波蕩漾。
眼中噙著淚,霍蝶舞用力點頭。
“可是,”葉離輕揚眉毛,“我還是不相信,我父親會是凶手。”
霍蝶舞靜靜的注視了他一會兒,慢慢說道:“我也不相信。”
“哦?”
“我相信能夠把你教養得這麼出色、這麼優秀的父親,充其量,壞不到哪裏去。”她說,“更何況他那麼疼愛你,絕對不可能為了一段出軌的感情,殺死你的親生父親,畢竟,他已經忍耐了十八年,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