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你,不是因為我不愛你,而是因為我太愛你,那是我能夠守護你的唯一方式。喬依依冷冷睨著匍匐在腳下的霍蝶舞,神態倨傲猶如高高在上的女皇,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終於冷冷的說道:“要我救他,不是不可以,不過,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我答應你!不論什麼事,我都答應你!”“不要答應得這麼快,你要仔細想清楚,我不會給你任何後悔的機會。”喬依依警告道。霍蝶舞窒了一下,臉色慘白,喃喃說道:“我不會後悔,無論什麼事,我都不會後悔,隻要你救葉離,隻要你肯救他。”喬依依臉上露出冷冷的笑容,猶如冬日的雪花,冰冷而殘酷。冬天的夜晚總是來臨得特別早。時針還沒有指到七點,天空已經變得一片漆黑如墨染,沒有月亮,清冷的星子倦怠的眨著眼睛。不知道在學校門口的台階上蜷坐了多久,霍蝶舞終於慢慢站起來,拖著僵硬麻痹的雙腿向市立醫院走去。沒有風,也沒有下雪,幹冷幹冷的天氣,每一次呼吸,都變成白色的霧氣嫋嫋升騰。路上,偶爾有鼻尖凍得通紅的人,抽抽搭搭的吸著鼻子縮著手擦肩而過。霍蝶舞的心中也結了冰,不能碰觸,不敢碰觸,輕輕一碰,便會碎裂。葉離的手術應該做完了吧?喬依依會信守諾言吧?十指連心,傷成那個樣子,葉離會有多痛?會有多痛?會有多痛?心髒驀地糾結。隻要你平安無事,隻要你健健康康,隻要你快樂幸福……那便是我唯一的願望。不知道走了多久,終於看到市立醫院樓頂通紅耀眼的碩大十字,在夜色中熠熠生輝,分外奪目。門口昏黃的燈柱下,一個中年男子,不停的來回踱著步。他戴著鑲金邊的茶色眼鏡,一身亞曼尼西服,氣質儒雅、風度翩翩。擦肩而過的時候,紮著兩條毛辮子的小護士忽然匆匆跑出來,在他麵前停下,霍蝶舞不禁微怔,那個護士,好像很眼熟。中年男子連忙迎上去,焦急地問道:“怎麼樣?我兒子究竟怎麼樣了?”大概是太過於緊張,聲音竟然有些微的顫抖。小護士說:“葉先生,您不用擔心,手術做得很成功,他的身體素質也很好,會很快恢複的。”中年男子擦了一把額頭的冷汗。“可是,”小護士納悶的問道,“您這樣緊張他,為什麼不親自去看看他呢?”中年男子默然,半晌說道:“請你……不要告訴他我來過。”小護士狐疑的點點頭。一個很奇怪的父親呢,霍蝶舞在心底思忖,不過,現在她沒有心情去關心別人的私事,遲疑了片刻,終於邁步走進醫院。谘詢台上的護士不知道去了哪裏,座位上空蕩蕩的。正在猶豫間,驀地聽到一聲大喊:“蝶舞!你去哪裏了?葉離一直等不到你,不知道有多擔心。”揚子手中提著一個天藍色保溫杯,站在樓梯口,欣喜的叫著。霍蝶舞輕聲問道:“葉離,他怎麼樣了?”“噢,他沒事,手術做得非常成功,你都不知道剛才有多危險,”揚子抱怨著,“葉離的父母不知道在搞些什麼,他的父親壓根就沒來,他母親的血型又對不上,幸虧依依及時趕到,要不然葉離的手一定會廢掉。”這麼說,自己沒有做錯吧?為了葉離,一切都是值得的吧?沒有注意到她異樣的神色,揚子繼續說道:“走吧,葉離住在302號病房,他看到你一定很開心。”低垂著頭,霍蝶舞後退一步,輕聲說道:“我不去看他了,麻煩你轉告他,我沒有事,請他好好休息。”“什麼?你不去看他?”揚子吃了一驚。“是,再見。”霍蝶舞轉身,慢慢向外麵走去。“喂!蝶舞!蝶舞!”身後傳來揚子的叫聲。霍蝶舞加快了腳步,很快走出樓門,那個中年男子還站在燈柱下,雙手插在兜中,茫然的看著蒼茫的天空,樣子很是蕭索落寞。回到家裏,喬依依還沒有回來,她應該還在醫院裏陪伴葉離吧?她的血液現在流淌在葉離的身體裏,和葉離的血液交融在一起,這樣的深情,葉離想不感動,恐怕都很難。他們本來就是一對,闖入者是身為不速之客的自己,所以,依依的責備和憤怒,其實都沒有錯,錯的那一個,是自己。一切,隻是回到原點而已,把屬於依依的還給她,把屬於葉離平靜安詳的生活,也還給他。可是,心髒撕裂般的痛嗬。夜色如此的晦暗,空蕩蕩的房間靜謐如斯,窗外昏黃的路燈彌漫在玻璃窗上,折射出別樣的幽藍。霍蝶舞慢慢伏在床上,把臉埋在枕中,喃喃低語:“葉離。”軟軟的抱枕,慢慢濡濕了一點,那一點漸漸蔓延,終於濕成一大片。葉離住院了。姑父、姑媽、老師、同學……所有人都去看望過他,隻有霍蝶舞,沒有去。繼續每天按時上學、按時放學,好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好像,葉離從來就不曾在她的生命中出現過。上課的時候認認真真聽講,放學後躲在房間裏安安靜靜的寫作業,當然,偶爾會看著窗外發呆,片刻回過神來,又繼續沙沙的寫作業。“去看看他吧,雖然他什麼都沒有說,但是我知道他很想你。”揚子說。“你們不但是同學,還是好朋友,他一向那麼照顧你,去看看他也是人之常情。”姑媽說。“蝶舞,適當的時候,我們需要對別人表示出適度的關心。”姑父意味深長的說。……霍蝶舞默然,最近不止一個老師,表揚她變得又刻苦又努力,號召同學們向她學習。已經連續好幾個陰天,今夜卻有很好的月光。大概不是農曆十五就是十六,渾圓的月亮,包裹著一圈淡黃的月華,清冷的掛在空中。漆黑的雲層間,璀璨的星子若隱若現。姑父、姑媽去參加宴會了,依依本來就常常不在家,自從葉離住院後,更加變本加厲,常常徹夜不歸。雖然姑父、姑媽屢次三番的說,好像都沒有什麼效果。霍蝶舞靜靜站在窗前,沒有開燈,月光灑在室內,為她的周身鍍上一層清冷的銀輝。四天又三個小時二十四分鍾,那是我,離開你的時間。怪不得有人說女人是水做的,眼睛莫名又變得澀澀,心髒一下下的抽痛,千回百轉,纏繞著那個每天呼喚千百萬次的名字。葉離,沒有我在你身邊,你也會過得很好吧?葉離,你一定要過得很好哦……“咚咚咚!”有些異樣的敲門聲。霍蝶舞看看手表,還不到九點,今天宴會結束得很快嘛。“回來啦。”霍蝶舞一邊說著,一邊打開門。她一下子呆住。葉離站在門口,散碎的黑發有些零亂,神情疲憊,本來白皙的臉龐益發的蒼白,澄澈的眼瞳更加幽深,粉嫩的嘴唇全無血色,整個人仿佛突然間萎縮了幾寸。“嗨,”看到霍蝶舞,他露出溫和的笑容,純淨而明朗,看一下腕表,聲音輕快的說:“四天又三個小時二十六分鍾。”淚水不由自主的滑落。“不要哭啊,蝶舞,我們分開了四天又三個小時二十六分鍾,我最想看到的是你的笑臉,而不是你的眼淚。”葉離慌亂的抬起手,用裹著厚厚紗布的手,輕輕擦拭她的臉頰。戒慎的後退一步,躲開他的手,霍蝶舞水潤的瞳子,有些異樣。“蝶舞!”她明顯的疏離讓他覺得心情鬱悶。低垂眼瞼,她說:“進來吧,我有話跟你說。”一杯溫開水放在葉離麵前的茶幾上,另一杯握在霍蝶舞手中。“你想跟我說什麼?”葉離低沉純淨的聲音慢慢響起。把杯子握得更緊,似乎要汲取上麵殘存的溫度,霍蝶舞低聲說:“我們分手吧。”蒼白的臉更白了些,葉離定定的看著她:“蝶舞,你抬起頭來。”抬眸,迎視到他湛藍幽深的眼眸,不自然的避開,看著雪白的壁角。深吸一口氣,葉離慢慢說道:“蝶舞,我知道你喜歡我,無論過去還是現在,我從來沒有懷疑過這種喜歡。不論是因為什麼樣的理由,你選擇跟我分手,我都不會接受,因為,我也喜歡你。”短暫的沉默,霍蝶舞緩緩轉回視線,凝結到他臉上:“我的確喜歡你。”她一個字一個字的繼續說道,“但是,還遠遠沒有達到愛情的程度。”驟然失去溫度的眼瞳死死盯著她,這一次,她沒有回避,“葉離,其實我是一個很自私的人,我不會愛任何一個人超過愛我自己。”“我不大明白你的意思。”葉離慢慢說道。“你是ABRH陰性血型,這種血型在發生意外的時候,生命受到威脅的比率比正常血型的人高出好幾千甚至好幾萬倍,我不想讓自己時刻生活在忐忑不安之中。”“蝶舞!”“最重要的是,我很喜歡小孩子,ABRH陰性血型隻能要一個小孩,第二個孩子患血溶症的幾率就會很大。”“你不會是知道我的血型後,特意谘詢醫生了吧?”葉離不敢置信的看著她,瞳孔的顏色已經轉淡,呈現寒冷的冰藍色。“沒錯,我這個人一直都很謹慎,對未來也會詳細的規劃,包括事業、包括愛情、包括婚姻……我不希望自己擁有不幸福的人生。”“跟我在一起,你會不幸福嗎?那麼,當初,你為什麼會選擇喜歡我?”葉離冷哧。漆黑的眼瞳茫然的看著他,淡淡的譏誚的笑意溢出唇畔:“因為你有很好的家世背景,很好的外貌,很好的學習成績,你一定可以帶給我幸福的未來。”葉離低聲說道:“現在,我還是擁有那些。”“沒有錯,隻不過同時你的身體裏也擁有了潛伏的炸彈,也許隨時都會摧毀我向往的幸福平安的生活。”“蝶舞!”不再看他,霍蝶舞輕輕喟歎:“或者,我會這樣在意你的血型,隻是因為我還不夠愛你,沒有愛到可以為了你去冒險,去犧牲的程度。”葉離靜靜站在校園外的轉角處。記憶中,好像每次都是霍蝶舞站在這裏等他,身為學生會主席、校籃球隊隊長、高二三班班長、化學課代表……他似乎總是很忙碌。每天放學後忙完一大堆有趣或者是無聊的事情,步履匆匆的跑出來,便會看見一個黑色的身影站在這裏,心底頓時漾起柔柔的暖意,如春風拂過。她的頭發長而直,柔順的披散在肩上,臉頰白皙,黑瞳晶亮,嘴唇粉嫩,弧線很美,似乎很喜歡黑色的裙子,相處的兩個季節裏,都是終日一襲黑色的長裙。秋天是厚呢長裙,冬天,則是毛織長裙,偶爾披件芙蓉盛開的大披肩,顏色絢爛,平添了幾分嫵媚和典雅。不時有同學從葉離身邊擦肩而過,投來的目光詫異而憐憫,還帶著些隱隱不平的忿懣。和霍蝶舞的戀情,被霍蝶舞拋棄的事情,在學校裏早已人盡皆知。雖然從來不認為自己有多麼優秀,但是,同學們認定霍蝶舞配不上自己是事實,無法接受自己被霍蝶舞拋棄也是事實。連一向疼愛自己的班主任老師前幾天偶然見麵,也愁眉不展:“哎,葉離,一直以來,你都是最讓老師放心最讓老師驕傲的孩子,怎麼會……”終於欲言又止。一個黑色的身影驀地闖進視線。葉離心跳了一下,走過去,輕聲說:“蝶舞,我們談一下。”霍蝶舞停下腳步,周圍的同學也停下腳步,好奇的看著他們兩個。微蹙眉頭,霍蝶舞輕輕歎息一聲,低聲說:“好吧。”這裏人很多,她不想讓他難堪。一家很簡陋的小吃部。內外不會超過十平方米,灰白的牆壁上貼著顏色鮮豔的水果掛圖,對麵一個老舊的黑色圓形掛鍾,齒輪發出有節奏的咯吱聲。幾張鋪著一次性白色塑料桌布的長條桌,上麵千篇一律的放著兩個茶色調料瓶和劣質的牙簽筒,木質靠背椅子硬邦邦的,很是不舒服。霍蝶舞看著葉離放在桌子上的手,繃帶已經拆掉,露出一道道觸目驚心醜陋的黑褐色疤痕。曾經那麼完美的手嗬……她閉了一下眼睛。注意到她的眼神,葉離嘴角溢出溫暖的笑:“複原得很好,你不用擔心。”眼瞳溫柔而澄澈。霍蝶舞抬起頭。紮著看不清楚原本什麼顏色圍裙的老板娘,扭著水桶一樣粗的腰走過來,臉上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