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九章 回首相看人已渺(2 / 3)

在陷入了無可自拔的懊悔中,敕風自是不可能看見對坐的箏姑娘眼中一閃而逝的光亮。

“你……可後悔?”

後悔?

手握的錦囊已挪到了心口,那是疏影親自繡製的,裏麵裝的本是號令濟憫齋的玉佩,怎麼想到她早在三年前就把一切都給了他,可那玉卻被他不屑棄之,如今玉已給了濟憫齋,隻剩這錦囊戴在身上……

心中的悔恨又怎麼是三言兩語說得清的。

他的表情已說明了一切,早聽聞悅晟王爺對姬妾無情,一向懶散無為,她也明白朝堂上的事兒是做不得準的,今日見他這樣,心下自是也明白了,“王爺,箏兒今天問個不該問的,你找到葉疏影後打算怎麼辦?帶她回去,還是幹什麼?”

找到疏影後怎麼辦?猶如當頭的一棒敲在頭頂。

是啊,找到疏影後要怎麼辦?求她原諒?不!他算是害死了她全家上下,要她如何原諒他。就算是現在自己的心底隻有她,可那又怎麼樣,她又怎會接受他這個害了她全家上下的人,他又有何臉麵求她跟自己在一起。

“我……我要先知道她……還活著嗎,我擔心她……”心底揪得更痛,“擔心她……尋短見。”那日在金殿上她就已經絕望了,現在找不到她,怕的就是她已……敕風緊緊地閉上眼,不敢想下去,“我不求她諒解,隻求她……平安,我不會再回朝堂,找到她後,我就跟著她,守著她,做個護衛也好,隻要能……看著她,便是……安心了。”

箏姑娘頷首輕笑,心底卻也為他們揪緊。

眼前的這個男人已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王爺了,對葉丞相一家的歉意摧毀了他長久認定的目標,對疏影的情與悔也讓他沉進了穀底,也許她的確可以幫幫他,畢竟癡情的男子已是不多見了。

“公子。”已不再叫他王爺,因為那已不是他的追求,現在他的心底隻有葉疏影了,“箏兒能幫您找到葉姑娘……”

“真的?能找到?”

毫不計較他打斷了她的話,隻是麵露憂心地繼續說:“但是她……”

“她怎麼?”不安,這一陣子的不安總是充斥著敕風的整個人,竟已成了他活過的二十四個年頭記憶最深的感受了。

箏姑娘不答,隻是將視線瞥向窗外,敕風疑惑,隨著她望去。

對街的布店前立著一個人影,頭戴著黑紗鬥笠,身上也是黑色勁裝,手中抱著一把劍,怎麼看也是個江湖人。這……不是他要知道的,敕風焦急轉回頭,想要追問疏影怎麼了,可是他口還未開,眼就直勾勾地定在了箏姑娘臉上。

是他看……錯了吧?是真的嗎?那……是她嗎?

箏姑娘含笑輕道:“你不再看看嗎?”

於是,剛剛猛然轉過的頭緩緩地又轉了回去,動作雖緩慢,眼底的焦急和忐忑是騙不了人的。

是真的嗎?咚咚咚!心跳得好快。

剛剛眼角閃過的人影……

咚咚咚,是真的嗎?會是嗎?

終於,視線定在了剛剛的那個布店前,隻是這次,不是看那黑衣人,而是……一個單手抓著黑衣男子袖口的……白衣女子。

是她!狂喜湧向心間。敕風敢拿自己的性命擔保,那……一定是她。雖然她蒙著麵紗,雖然距離甚遠,但是他自幼習武,眼力本就很好,那身影又是那麼的熟悉,是他看了三年的,更是三年前的重陽花會上,闖進了他的眼更慢慢地闖進了他的心的女子……

堅如磐石的男子一瞬間竟站立不穩。

是她!是她!她還活著,還活著……

難以抑製的淚湧向眼眶,她的生死是他不敢深入去想的原因,飄忽了月餘的心瞬間落了地。不曾離開過錦囊的手握得更緊了,心底的缺口填滿。一切都不重要了,隻要她還活著……還活著……

夏日的陽光照在她光潔的額頭上,眯起的雙眼實實在在地說明了她還活著,而且笑得好燦爛。

那是他從不曾見過的笑顏,發自內心的真情實感……

“那黑衣人是我的哥哥,不知公子是否有空能在舍下小住數日?”箏姑娘淡笑相邀,明明白白地告訴了他疏影的行蹤。

眼不曾稍離片刻,隻是略帶著沙啞的嗓音道出感激的言辭:“謝謝……謝謝……”

這聲聲的謝意,是謝箏姑娘,是謝老天,是感謝命運能給他一次機會……

皎潔的月懸掛在夜空上,敕風抱著劍倚在牆角,懶洋洋的樣子。

是多年來的偽裝吧,竟已習慣了這副模樣,總是懶懶散散。敕風暗自搖頭,心底卻也不由惆悵。

“疏影……疏影……”

自唇間喃喃叨念著她的名字,無限悔恨隻化作這兩個字。

輕輕地閉上眼,白日裏疏影那笑意燦爛的臉浮現在眼前,就像是對著自己在笑,忍不住地揚起嘴角,對著那如花美顏回笑,就像是他與她還有無限的可能……

張開眼看著那透窗而出的纖細人影,眼底的眷戀亦是無限。

看著她眷戀地撫著一團衣物,看著她纖瘦的身子緩緩伏在桌上,握劍的手緊了緊,多希望自己的雙臂能環上她的雙肩,帶給失意痛苦的她一絲安慰,可……敕風暗自搖頭。

從他身上,她又怎麼會覺得溫暖?

房間隱隱傳來抽泣的聲響。

她……哭了?

敕風的眼緊閉,卻更能清楚地聽到那抽泣的聲音。揪緊的心開始狂躁地跳動。

是啊,說得好聽,說自己隻要在她身邊保護她就好,可是又多希望自己能光明正大地出現在她的麵前。

“一定不能說……”幽幽的女聲夾雜著哭音傳出窗外,其間的緊張驚得敕風一動,慌張地將臉埋在窗紙上,順著先前捅開的小孔望進去。

疏影正坐在桌前,手撫著一襲黑衣黯然落淚。

“絕對不能說……”她朱唇輕啟,反反複複地重複著這句話,越說越激動。

說什麼?到底她不能說什麼?是有什麼事讓她傷神?

房內身影謔地站起,拿著手上的黑色衣物向門口走去。

她要去哪?三日來,她每夜躲在房中縫補著什麼?她從不會在入夜踏出房門一步,今天怎麼會……

敕風隱起身形,看著她開門離開,悄悄跟在她的身後,一路來到了西跨院——箏姑娘的住所,可是……

淡淡的月光之下,一個黑色身影獨坐在石桌之前,是他?莫蒼冥。

疏影移步跟前,坐在了他的對麵,將手中的黑色衣物推到了他的麵前。

“莫大哥,這是我為你縫製的外衣……”

隱身在一旁大樹後的敕風,心更行揪緊,他……從不曾穿過疏影做的衣裳……

“葉姑娘,這……不太好意思啊,畢竟我並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