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那密詔上寫的一切都是真的,若是丞相真的一心按著那密詔之言行事,那……他就是犯了天大的錯誤,還有何麵目去見疏影?若不是,可他也殺了她的父兄,又有什麼理由留下她!
帶走疏影?
不!就算是如此,他也不願見到有人帶走疏影。
那人沒有開口,倒是古鍾一步步跪爬到自己的跟前,“王爺!求您放過夫人吧!”
放?放了她?看來他真的是來帶她走的?
這想法一衝進腦海,竟忍不住地心底顫抖。不行不行!
“哼!放?放什麼?放了我的妾跟別的男人走?古鍾啊古鍾,你把我想得也太大度了吧?”
但……現在他又如何留住她呢?
一步步地向屋內走去,越過他們,直直地走進去,他要知道她……是否想要……跟他走。但他還是不會放她走的,就算是殺錯了人,那她也是他的妾,走不得的!
好靜!
為什麼沒有聲音?窗前的軟榻上沒人,床上也沒有,花廳裏也沒有,這樣的雨天,她不會是在後院吧?
腦袋“嗡”的一聲,整個人不住地搖晃起來。
身後是古鍾爬進來的聲音,他在喊什麼?什麼玉?在說什麼?
聲音為什麼飄得那麼遠?為什麼……
“王爺!王爺,古鍾求您,您告訴我夫人在哪?不為別的,就為了黃江上下遊的幾十萬百姓,求您!”
“你說什麼?什麼百姓?”
“王爺,夫人的玉是信物,隻要有了那玉,濟憫齋的銀子才能賑濟百姓啊!”
“什麼?!”
玉?那個她每日拿在手中把玩的玉嗎?
抬眼,看見床榻上的錦囊,他輕輕地拾起,反手一倒,錦囊裏落出了一塊碧玉,“是它?”
古鍾瞪大了眼,看了半晌,搖頭,“王爺,玉是濟憫齋的信物,古鍾不認得。”
“我認得!”那跟在古鍾後麵進來的黑衣男子靠近,掃過那碧玉上的寒梅,緩緩點頭,“是它!”
“為什麼?”為什麼濟憫齋的信物會是疏影的玉?
靜疏,靜疏!
這個名字開始一遍遍在腦中回響,總覺得什麼就要破繭而出。
“王爺,事到如今,古鍾也不得不說了。您也知道濟憫齋年年濟民,可您知道濟憫齋的主人是誰嗎?就是……丞相!”
敕風心底一緊,力氣自他身體抽離,雙腿軟綿綿的似是站在棉絮之上。
手指也軟了,抓不住那不大的翠玉,讓它順著指尖滑落,砸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音。傳入耳中,竟覺得那聲音幫他和疏影之間做下了決斷,因為,那是破碎的聲音,即使玉沒碎,可心已不全……
他有些茫然,將視線定在那黑衣男子的身上,看到了他眼底的恨意。這個人知道吧?他什麼都知道,可是自己呢,自己卻是什麼也不知道,因為……
“你是靜疏公子?”
“不!靜疏公子乃是濟憫齋少主——葉靜雲!”
靜雲,疏影……靜雲,疏影!
原來靜疏這個名字竟是這樣,難怪啊……
整個皇城的朱雀大街的繁華地段上都不見行人,臨街的鋪子也少有開張,但是少有不代表沒有,懸掛著“濟憫齋”牌匾的鋪子前停下了一輛馬車,穿著華貴的青年公子在仆從的護送下進了店鋪,四十多歲的老掌櫃趕忙迎了上來。
青年淡然地環顧四周,靠牆的櫃架上是名貴的玉器珍玩,長櫃上擺著金銀首飾,店中幾個桌椅上還是坐著幾位賞玩珍品的名流公子。香爐中升起嫋嫋青煙,淡雅的香氣縈繞滿室,平添了幾分暖意。
青年笑笑地對著老掌櫃一揖手,“老掌櫃生意好啊!這樣的雨日還有客人。”
憨厚老實的掌櫃回禮:“承蒙諸位客人不棄,在這樣的日子裏也能來看看我們鋪子裏的貨物,小老兒可也要代我家主人謝謝各位客官呢。”他眼稍一移,目光落在華服公子身旁的一個冷臉公子身上,客氣地拱手問道:“還沒請教這位公子是……”
“這是悅晟王爺!”
“什麼?”憨厚老掌櫃一臉驚訝,不讚同地看向那華衣公子許長卿。
那許長卿暗使眼色,笑吟吟地開口:“本就說了我要的那個藍田玉的花瓶今兒個到,我怎麼也要來啊!不想王爺有空,也想來賞賞呢。”
“好,兩位請內室看貨。”說著皺著眉就引他二人進了內室,隻留夥計招呼堂上客人。
那許長卿正是先前摸進王府尋玉的黑衣人,他帶著敕風來濟憫齋正是為了要讓他看看葉丞相的所作。
他們穿過後堂,被老掌櫃引至一間暗室之前,“許公子,京城的管事都在裏麵等您呢。”
推門而入,一屋子的老老少少迎了上來。
“許公子,你總算是回來了。”
“許公子,我們等得好苦啊!”
“許公子,這將近兩個月了,您要是再不回來可就真的沒人做主了。”
“許公子,咱們的天可是變了啊!”
將華服青年圍在當中,眾人七嘴八舌地吵鬧開來。
“好好好,各位掌櫃,安靜一下聽在下說好嗎?”待到眾人安靜,這青年許公子一臉沉痛說道:“現在丞相和少爺已經……但無論如何我們濟憫齋不能倒,各位掌櫃的最緊要的是什麼事,現下就拿出來說說,趁著人多我們合計合計,實在解決不了的,咱們再想辦法!”
“許公子,咱們各家的事兒都是小事兒,但現在巴薑的管事來了好久,說是賑災用的銀子實在是不夠了,好幾萬的百姓流離失所,官府的賑銀始終沒到,百姓再沒糧食,現在就怕是要吃人了!”
敕風沒想到竟是遇到這樣的情況,昨日裏他才和卜池談過賑銀的事,沒想到今天竟又聽到。
“現在就算是銀子到了,也解決不了糧食的問題,上次主子讓人自南疆北運的那一批到哪了?”
“到迷水城了,但那是要北運巴州賣到朱夏國的啊。”
“現在都什麼時候了,還賣!人命關天!”
“可找不到主子也不行啊,沒有玉牌誰也動不得的。”
“這你放心,”說著回頭看向敕風,“王爺,既然朝廷救不了百姓,而您手上的玉配又是可以調動濟憫齋上下所有一切的信物,可否?”
“我明白了,你是要這玉牌?”
緩緩將疏影留下的寒梅玉佩取出,攤在眾人麵前。
“正是!”
“我可以給,但不是給你,這是疏影的,那我自是要交到她的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