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況那夜卜池的話也總是在午夜夢回是,纏繞在耳邊,卡得她心底生疼。
“王爺……那卜狀元說……”僵硬的開口,腦中卻是一片迷茫,可心為什麼跳動得厲害,覺得怕是要從嗓子眼兒裏蹦出來了,“說那是王爺的美意?”
“嗯?我的美意?那……你覺得是嗎?”
似笑非笑的聲音自敕風口中傳出,她卻不敢回頭看他,明知道他逼她開口隻是要她心痛,可早以為死掉了的心還真有些痛,難道她還懷有希望不成?
敕風懶洋洋地執起她的一綹黑發,將手中的淡藍色流蘇絲線和烏黑的秀發摻雜在一起,再把它們係上,垂在她的頰邊,趁著蒼白的小臉煞是好看。
狀元郎的意圖輕薄,害她落湖,卻無人置罪,她定是氣得很,就連她那個小丫頭晴兒都沉不住氣,竟當麵指責了他。那她呢?
眼底掩的是一絲期盼。哪怕隻是小小的質問,不是那麼平靜地開口,隻要她能憤恨地指責自己,那就將說明她的心裏或許有著自己,也許他們不必過得如此辛苦。
“我覺得?”心底忍不住地一陣狂笑,她覺得?她能覺得什麼?她不過是悅晟王爺的一個妾,她能知道他怎麼想的?哈!
是!她不懷疑那是假的,甚至當時她就認定了一定是他送出了她,不然她又怎麼會毫不猶豫地落水呢!
哦!對了,他們沒有人知道那是她自己跳進去的,沒人知道她是因為心寒而……自盡!既然……沒人知道,那……就這樣吧,畢竟她也累了。
“妾身不知。”順著他的意,做個無欲無求的女人吧,“但妾身卻知您正值用人之際,那卜池是您看上的人,送個女人給他也不奇怪。”正值用人之際,怎能讓到手的人才跑了。
對敕風來說,她不過是個小妾,可有可無,雖也是丞相府的人質,不過隻要沒死,就不會有什麼麻煩。但新科狀元則不然,雖說是新科,但假以時日,年歲稍長,必會重用,王爺要的就是這樣的人,就像原來的兵部侍郎,現在的兵部尚書苗零四。
本有期盼的眼變得深沉,握著發絲的手也緊了緊,她的心底終究是沒有他啊,不然這樣的事情怎麼會不在意,若是她的心愛之人在眼前,她怎麼會如此平和,怕是早就又哭又叫了。暗暗搖頭,他們之間總是如此啊。順著她的話意接下,卻不得不笑自己的癡心妄想。
“嗯!的確是啊,送個女人……算什麼。”
隻覺得胸懷中的那顆以為已死的心“啪”的一聲徹底地崩碎了。她移開鳳眸,盯上對麵的屏風,蒼白的小臉上那沒什麼血色的唇輕輕勾起。
敕風看得分明,那是嘲諷的一笑,自嘲還是嘲笑他的他不知道,但那一勾卻勾痛了他的心。
“王爺……妾身進了悅晟王府三年了,既不是王爺的正妻,亦不能隨侍王爺身側,妾身也明白……明白妾……乃賤流,妾通買賣……雖不敢求王爺憐惜……”
看著那屏風上的畫,是一仕女斜倚在高樓一角,眺望著高牆外的街景。但,不管是那仕女還是街景,皆在一片模糊之中,竟顯得有些虛無,就像她遙遠的自由。
“但王爺,妾身卻認定您是夫君,又怎會再接受其他人。疏影自小也是讀過《女戒》,更是明白烈女不侍二夫的道理。雖說妾……什麼也不是,可……若是王爺還要將疏影送與別人,那您不如直接殺了疏影來得好。”無論如何也要他明白,她不能容忍這樣的事再次發生。可怎奈她音無起伏,怎麼聽起來也是一片淡然。
一根根地將那綁在她發上的藍色絲線解開,就似要解開對她久久的喜愛,好像告訴她,他希望她要他的憐惜啊,可她卻不曾要過,因為你……愛別人。
等了半晌,卻不見敕風回話,疏影又是悠悠一歎:“你我又何必如此呢。我自是知道王爺用意的。疏影不會給您找麻煩的,您放心便是,那卜池不過是小錯。”心底似是要滴出血來,“將來是清官還是貪官,全仗著王爺的指引。他若是清官,今日這委屈疏影甘受了;他若是貪官,疏影至多也就是心中不平罷了。疏影雖是爹爹的女兒,卻也是王爺的妾,最不願看到的就是你們的爭鬥,既然不可避免,那……疏影也隻有冷眼旁觀了,定不會插手的。”
不會插手?插什麼手,哪有她插手的分!
敕風緊皺的雙眉,滿麵的怒容,打散了優雅的懶意。
疏影!疏影!你從來都是這樣!
今日沒得到他想要的平靜,卻又讓他久不曾興起的恨意又盛……狠狠地甩手離去,帶起了一絲冷風,直達疏影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