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們憑什麼認定他在錯待她?憑什麼?
三年前的重陽花會,那纖弱的身影就映進了他的眼,若不是現下這種時刻,或許她會是他的妻子,或許他會對她更……更真心實意也不一定……
認真說起來,還隻有她是自己張口要來的女人呢。也許她覺得她進門不到三月,他就又納妾是在貶低她。
可……她哪知道,那三人沒有一個是自己要的,隻有她,隻有她……
若說她覺得他花心他也無話可說,但這幾年他自認不曾虧欠她,他沒有!可……
可什麼?他還能說什麼……
他讓她這大家閨秀時不時地宴客見人,是為羞辱,是為了讓她心痛,可惜她從沒有過。
“疏影,我的心裏隻有你啊!你醒來可好?”
可……一切不是想想就有的,他們之間的愛戀怕是不能了。但他敕風也不是不明事理之人,該找她的他不會姑息,不該是她承擔的,他也不會遷怒無辜。
大掌離開她的眼,緩緩地順著頰邊摸。
這似乎是第一次這樣做呢。他苦澀一笑,撫順了她的黑發。
隻是現在呢?她真的相信他敕風會將她送人嗎?
將她送給一個剛剛登上朝堂的毫無勢力可言的男人?她信嗎?信嗎……
“疏影……疏影……”輕緩地撫上如緞的黑發,撫上瑩白的小臉兒,“疏影,你醒來吧!就算是妾,你也是我悅晟王府地位最高的妾啊。”
“疏影……我將晴兒關起來了,她吵著要回丞相府告狀,可是不行啊,狀元這人我還要用,我也忍了很久呢。你是因為我放過他而怪我的吧?你放心,遲早我會給你報仇的。”
“疏影……我現在將晴兒放出來可好?讓她服侍你……但是……疏影……你若是不醒……信不信我會做讓你後悔一輩子的事兒?”她不醒,那就……讓晴兒陪她在黑暗中一輩子!
陰柔的聲音飄不進她閉合的雙耳,依舊還是……毫無反應。
鬱結在心的氣惱不得消除,敕風豁然站起,甩袖離去,但終是在踏出棲石閣的一刹停下,沉思半晌,對著身後的侍衛說道:“放晴兒出來,讓她服侍夫人,派人看著這院落,不許任何人進出!更不許將消息走漏出去……若是讓丞相府知道了,你們就提著腦袋跟狀元一起死吧!”
如夢似幻的縹緲間,葉疏影竟輕幽幽地飄過層層白霧,落於一個植種著一片金菊的院落。恍然回神,見自己素手輕抬,正將手中黑子置於棋盤之上。
笑盈盈地抬首看向對麵蹙眉沉思的男子,“哥哥,你若是有話不妨直說,何必借著這棋盤上的死物來寓意呢?”清淡的一句話卻讓男子震落了手中的白棋,也攪亂了棋局。
“你……你怎麼……”
“怎麼知道哥哥有心事?”垂下鳳眸望著稍亂的棋盤,“哥哥棋藝在我之上,若在平日裏早就贏了,怎會拖到現在?而且小妹知道……”伸手複盤,“哥哥今日不是要贏我,而是為了逼我走一步棋。隻是心緒不穩,卻見敗勢。”說著執起黑白兩色棋子,自顧下著,直到……
“可是為了這步?”隻見棋盤將滿,本白子優勢,然黑子一落,白子頓失大片江山。
男子一愣,“你……知道?”
“是,我知道。”抬目遠望,憶起前塵。
那是重陽花會,白衣男子至丞相府赴宴,第一次與同樣一身淡然白色的丞相千金相遇,雖是隔著九曲回廊,卻仍能看到他的一身懶意。
但當時畢竟年少,處事不深,風華雖斂,卻掩不住眼底隱隱的犀利,誰會信他是個無所事事的王公貴族。一年瞬過,再見之時,卻真真是個萎靡的皇室子孫了。這樣的人……
“悅晟王爺?”
“是……”
笑意不減,飄然而去。
於是在半月後,一頂小轎,一個婢女,十七歲的丞相千金入了悅晟王府,成了悅晟王爺的第一個……妾。兩人將近三個月的耳鬢廝磨,她以為他對她是有意,以為他能真心相待,不在乎朝中之爭,可是……年關未至,悅晟王府接連地就又迎進了戶部尚書李成列之女李瀟瀟、兵部侍郎苗零四之妹苗琳和女肆女子心塵。四女不分大小,皆是悅晟王爺的一個小妾!
忽覺涼風起,獨立棲石閣,遠觀著各有千秋的三名女子立在慵懶王爺的身邊,竟覺得恍如隔世,飄飄悠悠的站不穩,墜入了無盡的茫茫白霧之中。
耳邊聲起,正是悅晟王爺敕風的話語傳入耳際——
“這朝中上下又有誰不明白她們進府的原因,既然如此,還講什麼麵子?不管是丞相千金還是女肆女子,都是本王的妾!若真有人不識好歹非要問個究竟,就說本王往死裏打好了!”
那聲音甚是清冷,沒有平時的慵懶,句句刻在心間,縈繞不去,也……痛徹心肺。
似是再也無法忍受猛然回身,隻盼擺脫這讓人惱火的話語,卻不想“咚”的一下撞到了頭。眼還未睜,就覺到有人用暖暖的手覆上剛剛撞到的額頭,接著就是貼身侍婢帶著哭音的呼喚聲。是晴兒……
“小姐……小姐你醒了嗎?醒來嗎?嗚嗚……”
努力想要睜開眼睛,卻總也不行。她也不急,慢慢地回想自己這是怎麼了,明明剛剛聽到王爺那讓人惱火的清朗男音,怎麼轉頭就換成了晴兒的哭音?正在頭痛之際,忽地一句話蕩在腦海,讓她心中一震——
“……王爺既已將夫人送於在下,在下也不會在意你跟過王爺的,不如趁著這良辰美景,成就好事的好啊,莫要辜負了王爺的美意。”
對了!就是這句,她因這一句呆愣了一下,然後連呼救的機會都沒有,就一頭栽進了桓淵湖。那……現在聽到晴兒的聲音,想必是得救了吧……
徐徐張開的鳳眸,正迎上晴兒哭腫的雙眼。
她……終究是活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