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歲的時候,許臨安成為大學新鮮人。
彼時的她,再不是三年前青澀靦腆的內向小女生,因為她早已決定,將自己的生命軌跡做出更改。
所以她張揚,熱辣,明媚,美麗,而迷人。
幾乎是在第一天就有人發現了她的美麗,而被傳得沸沸揚揚,幾乎很多人都知道,英語係有個女生,美得仿佛瓷娃娃,精致無比。
她不要再做那樣內向羞澀的醜小鴨,而現在這個樣子的她,會讓她比較不那麼容易回想到以前。
微微令她心痛的以前。
很多男生會在晚上給她打電話,她偶爾接,但是大多時間不接,同一宿舍的舍友們逐漸習以為常,偶爾還會借機和她們看得上眼的男生聊兩句,倒也發展出了一段兩段好姻緣。
沒有了高中時期的題海束縛,他們更多的時間被空了出來,所以隻好用談情說愛來彌補空虛。
時間一久,追她的人逐漸固定下來,即便她沒反應,但是卻依舊固執在追在她身後。
大二的鄭師兄,金融係,為人風流倜儻,但是對她卻真的全心全意,成了標準的二十四孝好男人。
同班的易揚,斯文的男生,看到她的時候甚至會臉紅,但是卻固執無比地認定了她似的絕不放手。
她晚上寫信給舒楠:“你一定想不到吧,我現在跟當年的你差不多,好多人都喜歡我哦,可惜你不跟我同一個學校,不然我一定把他們找給你看。”
沒過多久舒楠回信給她:“亂花漸欲迷人眼啊小姐,你可別挑花了眼挑了個醜男出來,我可隻熱愛美男子的,如果你挑了醜男,我立即替你Fire了他!不過現在我要跟我家小戴去玩了,下次再聊!”
許臨安微笑。
總算還是有人幸福。
比如舒楠,她和戴磊一起考到了川大,在那個美麗的天府之國裏,盡情享受著屬於他們的愛情。
這個世界上,有多悲傷,就有多歡樂,有多不幸,就有多幸運。
她微笑著合起了信,隨即收拾東西,準備去為自己參加學生會的舍友拉票助陣。
這個時間,是下午六點左右,夕陽餘暉不在,隻剩下滿天紅霞,燒得整個校園濃墨重彩似的幾可入畫。
她看得出神,幾乎撞上人,忙著道歉的時候,眼底餘光卻不經意看到一個人,側麵看去,從額頭到下巴,無不精致如雕塑般線條分明。
她吃驚地瞠大了眼睛,隨即猛地追了過去,隨著那個人影闖入了學校的大禮堂內,隻是進到裏麵微微的一暗之後,她便失去了那個人的蹤跡。
怎麼會有……這麼像溫書翌的人?
不不,或許不像,隻是那個人的側麵,卻與她記憶中的幾乎一般無二。
那個人到底是誰?到底是誰?
她暗自懊惱,一時咬唇,一時淺笑,同舍的姐妹走過來擔憂地在她額上探了一下,“臨安,你還好吧?”
“我沒事。”她連忙收斂心神,對她們歉意地笑了笑,“有什麼需要我做的,盡管說。”
“你就在這兒當我們的吉祥物就好了。”姐妹們一起把她按坐了下去,同時吃吃地笑,“看我們家小臨安這樣秀色可餐楚楚動人,那些男生肯定頭昏眼花,哪裏還能好好地上台競選?”
許臨安頓時滿頭黑線,“我怎麼覺得我更像古代的豆腐西施那樣在出賣色相?”
舍友們頓時偷笑,“小臨安乖啊,不要亂動,姐姐們的大事可就包給你了。”
許臨安隻好苦笑著坐定。
學生會有什麼好玩的?
愛打官腔,沒事就開會,學校的幫凶,學生們的大敵——當真以為學生會像那些小開本的言情小說中寫的那樣,裏麵盡是帥哥美女們以供意淫嗎?
想都不要想!
看一眼正在做著準備工作的舍友們,許臨安很無趣地左看右看,結果很沒勁地發現了鄭好跟易揚的身影,那兩個人各自送來一個脈脈情長的微笑,她頓時鬱悶得很想尖叫出聲。
為什麼走到哪裏都會看到這兩個人?
忍不住伸手捂住自己的臉,耳邊卻隨即傳來了話筒轟鳴聲,然後就是有人試音的聲音:“喂喂。”
聲音在禮堂內四下裏回蕩,看起來話筒絕對沒有問題。
不知道有人跟那個試音的人說了句什麼,他輕笑了一聲,笑聲隨著話筒傳出,微微的瞬間轟鳴聲,卻絲毫無法遮掩住那一聲笑。
是好聽到了極點的笑。
清朗而溫潤。
許臨安下意識抬起頭,隨即就看到禮堂舞台上那個人,白色的襯衫,黑色的眼睛,笑意在嘴角似散未散,微微側臉的時候,弧度柔和精致得讓她在瞬間“唰”的一下,眼淚就湧了出來。
明明長得根本都不像,但是這個人……渾身上下卻都散發著溫書翌的感覺。
熟悉得讓她忍不住掉眼淚。
她驀地起身,沒有在意舍友們疑惑的阻攔,也沒有在意周圍眾多狐疑的目光,一步一步地走近那個人。
就仿佛在靠近……溫書翌一樣。
心髒狂熱地跳動著,幾乎讓她沒有辦法好好地呼吸,她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那個人,直到那個人被台下眾多的眼神盯得奇怪莫名,這才發現了她的靠近。
她在台下。
他在台上。
她的眼神專注而熱烈。
他茫然而不知所措。
台下看熱鬧的人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生怕自己看漏了什麼精彩的鏡頭。
半晌後他終於先開口,聲音微微地低沉:“同學,你有什麼事嗎?”
“你……是誰?”她夢幻般地開口,聲音柔和得仿佛生怕驚醒了誰的迷夢似的。
受她那樣的目光指使,他鬼使神差一般彎下身去,“沈七木。”
“我……”她看著他,唇微微一動,卻又抿了起來。
明明不過幾秒鍾,卻仿佛一個世紀那麼漫長,她終於再次開口:“我要追你,我要做你的女朋友!”
話筒的轟鳴聲再度響起,隻是她說的話,威力不亞於突然丟下了一顆原子彈一般,連那個促狹地拿著話筒湊上去的同學也被震得大腦缺氧,數度懷疑自己是不是出現了幻聽。
沈七木也很吃驚,但是他隻愣了一下,就抿起了唇,上下左右認真地打量著她。
台下的許臨安的眼神幾乎不曾從他身上移開過。
這個世界,應該算是公平的吧,她弄丟了一個溫書翌,但是上帝卻仁慈地補給了她一個沈七木。
溫書翌。
這一次,我一定要忘記你……
沈七木。
這個人怎麼說呢?
嚴謹、冷靜、威嚴。
身為學生會現任會長的他,從來都是從容不迫的,但是這一次,卻因為一個新入學的學妹,把他搞得灰頭土臉,焦頭爛額,以至於最終托辭有事而落荒而逃。
隻不過他在學校太有名了,即便不用費心思,就能輕而易舉地查出他是誰,更有甚至,有八卦好事分子幾乎挖了他家祖孫三代的資料送到了許臨安麵前。
於是當他在自己上課的教室內發現許臨安的身影時,他恨不能再次當場落跑。
許臨安似笑非笑,桃紅色真絲上衣,寶藍色及膝裙,刺眼醒目地坐在他後麵的位子,光明正大地看著他。
雖然,僅僅隻是一個背影。
第一節課,沈七木如坐針氈地堅持了下來。
第二節課,沈七木開始冒冷汗,以至於授課教授關切地問他:“沈同學,你要是不舒服的話,就趕緊去醫院吧。”
他咬牙堅持,“我沒事。”
身後的許臨安璨然一笑,笑容漂亮得幾乎晃花了無數人的眼睛,於是更多好事之人開始關切地注視著沈七木的表現。
終於下課,沈七木幾乎飛也似的逃出了教室。
想他堂堂學生會會長,何曾這麼狼狽過?
那小女孩,不知道天高地厚,也不知道是為了什麼,居然說出那樣的話?
實在是讓他不由自主地感喟,是不是自己已經老到跟現在的年輕人已經產生了距離?
不對啊,他明明才二十歲,有這麼老嗎?
“學長。”身後一聲脆響,嚇得他額頭上的青筋一陣急跳,知道逃不掉,他也隻能無奈轉身,皺眉看她。
“你到底想怎麼樣?”
“我……”許臨安微微彎唇,長睫像把小扇子,如獲至寶地開口:“我喜歡學長……”
“停!”沈七木頭疼得厲害,伸手止住了她的話,“你不要再說這句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