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鴣天見此情景,急道:“快跳窗戶!把窗子踹開!”
寶茨聽到指點,馬上跑到窗前,身體躥上窗前的桌子,伸腳就向窗子踹去。已然被火焚燒的窗子,在寶茨猛力踹擊下,迎聲而倒。寶茨最後回頭看了一眼夜鴣天,從窗子中跳了出去。
夜鴣天看到寶茨逃出生天,鬆了一口氣,看著越來越熱的木屋,心裏一陣淒然,不知自己是否能等到寶茨叫人來把火撲滅。到底是什麼人如此狠毒,竟然這般加害他們夫妻?江湖中能把困獸獨步練到如此地步的人屈指可數。此人能是誰呢?
寶茨瘋子一般向前院狂跑,邊跑邊喊:“快來人!救火啊!”深更半夜,喊聲淒厲,傳出好遠,不一會兒,便引來一眾府中仆役,領頭兒的正是大管家。他看到已然披頭散發的少奶奶寶茨,驚得半天合不上嘴巴,忙問是怎麼回事。
寶茨抓住他的衣襟,大口喘著氣;“快……去!你家主人被困在林中木屋,有人要加害,放火……在燒他,快……去救火!晚了就來不及了,火燒得很快啊!”
管家雖然沒有聽得十分明白,但也知道是夜鴣天被困在林中木屋,有人在縱火焚燒。也不再細問,向後麵一招手,命令道:“快去救火,主人出了事誰都別想好受了!”
那幫仆役聽到命令都玩命向後林木屋跑去。寶茨看著他們跑去的背影,俯身疲累地喘著氣,感覺自己的心就要從腔胸裏跳出來。她複直起腰,追著那幫仆役又跑向木屋。
當寶茨跑到木屋前時,立時驚愕地站在那裏,那個小木屋已然化為灰燼!寶茨使勁搖了搖頭,好像一時還弄不清發生了什麼似的。這木屋瞬間就燒得如此幹淨,意味著什麼?那幫仆役在旁邊一個個束手而立,一臉悲愴,又是什麼意思?
寶茨愣愣地看向麵帶恐慌的大管家,怔怔地問:“你們不救火,都站在這裏幹什麼?夜鴣天……他在木屋裏,你……不知道嗎?”
管家看到寶茨這個樣子,一時有些慌亂,緊走幾步來到寶茨的近前,“少奶奶……我們趕到的時候,木屋已經不在了,您……要節哀啊!”
“木……已經不在了,我……節哀,我節什麼哀?你說……我節……什麼哀?你們快把他救出來!”一聲撕心裂肺的悲嚎劃過靜寂的黑夜,寶茨轎弱的身軀漸漸滑倒在樹下,又一次暈厥了過去,她實在無法承受這突如其來的變故。
寶茨身穿重孝,一步三搖地走進靈堂,她一個身軟,跌在堂前的地上,她慢慢抬起頭,怔怔地看著堂上高供的靈牌,上麵寫著夜鴣天的字號,靈前香煙繚繞,擺著各色供果供食。
寶茨伸手想摸一摸那向上飛去的煙霧,她聽人說過,人死了,魂魄會乘著靈前的煙霧上天的,要是這樣,那夜鴣天應該在這煙霧中才對,那我把這煙霧統統收集起來,是不是就把夜鴣天留在了家中?對,我不讓他走,我一定要留住他。
寶茨想到此,用盡力氣從地上站起來,中了魔一般在靈堂翻箱倒櫃,終於在角落裏發現一個陶罐,想把煙裝在這個陶罐之中,可她努力了幾次都沒有成功,最後這個陶罐竟然掉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寶茨看著地上的碎片,無奈地俯地哭了起來,哭了片刻,她抬起頭,看著靈牌上夜鴣天的名字,抽抽噎噎地哭訴。
“夜鴣天,你真的死了嗎?我怎麼不敢相信,你那麼壞,閻王老爺要了你,不把他氣死才怪,那個破罐子留不住你,你一定是到了陰間,到了那裏後,你多向閻王老爺磕幾個頭,就說陽間有個叫寶茨的,舍不得你走,讓他放你回來,我情願多折幾年陽壽給你,我今年十八歲,如果我能活五十歲,就分給你十六歲半,十六年以後,我們一起死,那該有多好,你就這樣跟閻王老爺說,你記住了嗎?”
寶茨正叨念著,忽聽靈牌後有人說道:“這叫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寶茨聽到夜鴣天的聲音,隻嚇得毛骨悚然,雙臂緊緊抱在胸前,“你……你是誰?”
那個聲音又在靈前響起:“我就是你舍不得的夜鴣天呀,怎麼,你怕我嗎?看來你想我是假的,若真的想我,又怎麼會怕我的魂魄?”
寶茨聞聽真的是夜鴣天,立時挺直了身子。
“你真的是夜鴣天?你還沒有走?我當然不怕,你的魂兒在哪裏,為什麼不出來?”
寶茨話音剛落,便從那靈後飄飄然出來一個白衣白褲,長發飄飄的人,看上去真像是一個從陰間出來的鬼魂,寶茨雖然做好充分的思想準備,但還是被他嚇了一跳,雙臂後支,差點兒仰在地上。
夜鴣天見寶茨那懼怕的樣子,忙背過身去。
“你還是怕我,你若害怕,我就回去了。”夜鴣天說罷,便又向靈後走去。
寶茨見夜鴣天真的要走,忙撲了過來,一把拽住夜鴣天的衣襟,上前抱住他的雙腿,哭道:“誰說我害怕了?你不要走,即便是鬼魂也好,你知道嗎?自從你死後,我的天空已經徹徹底底地黑了下來,沒有你讓我怎麼活?你活著的時候,我氣你,恨你,可你死了,我卻覺得我的命也丟掉了一半兒,如今你回來了,我又怎麼能放你走?”寶茨說罷又委委屈屈地哭了起來。
夜鴣天聽完寶茨的哭訴,把頭扭了過去,因他已經實在是憋不住笑了,心道,早知這招兒管用,我何不早些去死,不然到哪裏去聽這等甜言蜜語?
夜鴣天真有些感激涕零,覺得自己還是“好心有了好報”,這寶茨總還算是有良心,沒辜負他一片赤誠。不過這丫頭性格倔強得很,等她醒來,知道自己沒有死,就不知道是一副什麼德行了,既然我死了能讓她這般乖,索性我就死到底,看她如何。想到此,夜鴣天心中大樂,這人要是知道自己死後妻子是什麼樣子,可也是一件十分有趣兒的事情。
夜鴣天趁著靈堂的黑暗笑了個夠,所幸沒有被寶茨發現,他轉過頭來,把寶茨從地上拽起來,拉近了寶茨與自己麵部的距離,在寶茨嬌嫩的小臉兒上,狠狠地香了一口。
哭泣中的寶茨,被夜鴣天這突然的動作嚇了一跳。她狐疑地推開夜鴣天,怔怔地望著他,伸手摸了摸被夜鴣天親過的地方,問道:“鬼魂不都是冷冰冰的嗎?你的身體怎麼這樣熱?包括……你的唇……這是怎麼回事?”
夜鴣天見寶茨提出了疑問,神情一愣,忙道:“是……是呀,鬼魂當然都是冰冰的,隻不過我是新死的鬼,還沒有到陰間經受徹骨的寒氣,所以身上還是溫溫的,等過一段時間,我死得久了,可能就會渾身冰冷了。”
寶茨聞言,眼睛裏又轉上了淚花。
“你不能冰冰的,不要那樣……,嗚嗚,你怎樣才能不變成冰冰的……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