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能告訴我你為什麼不願上班嗎?”
“也沒什麼啦,”李致富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隻不過昨天弄砸了一筆單子,經理一氣之下就說‘你明天別來了’……啊,我們經理脾氣火暴,這樣的話他對每個人都吼過,不過也隻是說說而已。可是愛咪今早又對我說她年紀大了,想結婚安定下來……一時間心煩意亂,不知不覺就坐到這兒來了……”
他突然想到什麼,又急急補充:“別誤會,愛咪不是那種愛麵子的女孩,她隻是想簡單地置辦一下……是我,是我覺得自己沒用,讓她等了這麼久,到現在卻還沒法給她像樣的生活……我們在一起很多年了,我爸媽走後,都是她在照顧我……原本她也有一份工作,後來不小心有了孩子,沒要,弄壞了身體……”
李致富顛三倒四地說著,由一開始的局促、結巴慢慢忘了誌明的存在,不知不覺便說了很久,直到腹中傳來異響,他臉紅:“不好意思,今早心煩意亂的,都沒有吃早餐。”
誌明將手中的袋子遞過去,“不介意的話,把這個吃了吧,隻是已經涼了。”
“可以嗎?這不是你幫人買的嗎?”
“沒關係,若將冷掉的小籠包給她的話,她也不會吃。”誌明答,暗想也許更糟,以春嬌的性子連包子帶袋子扔到他臉上也不是沒可能。
李致富推卻不過,接下小籠包看見袋上標誌,突地又笑了:“是這家店嗎……小時候每次考完試,我爸總會騎車載我去那吃東西。”他沒有再說小去,低頭把包子吃完,臉色變得開朗了些。
收拾東西站起身,他對誌明說:“真奇怪,竟會對陌生人說這些事。但是真謝謝你了,我突然又有了上班的心境。”
“我什麼都沒做。”
“可是你聽我扯了這麼多無趣的事情……對了,我還不知道你貴姓呢。”
誌明看他,說:“不用了,對你而言我永遠是個陌生人會比較好。”
“呃……也許你說得對。”李致富不好意思地撓撓腦勺,點頭離去。
誌明目送他有些佝僂的背影消失在街道盡頭,長長籲了口氣。
他原路折回,再度來到那家小吃鋪,剛好趕上最後一籠出爐。他回到旅社,看到門前那雙有些濕的靴子,心想春嬌也許受不住餓出門覓食過了,可一開門迎麵便飛來個文件夾子:“叫你買份小籠包,你上火星買了不成?”
誌明側頭避過,將手上袋子遞給她,春嬌卻不接,抱胸問道:“另一樣東西呢?”
“什麼?”
她瞪他幾眼,哼著“我早知道會這樣”丟來幾片東西。是OK繃,誌明想到門前那雙微濕的靴子,不知為何便有些想笑。
春嬌給他臉上似笑非笑的表情弄得心煩意亂,喝道:“還不將你那隻手處理下,礙眼死了!”
誌明低頭領命。
將手上那幾道月牙狀青紫疤痕貼住,他瞥一眼重又坐回筆電前吃早點的春嬌,說:“李甲人倒也不壞。”
“他自然不壞,”春嬌頭也不抬,“否則十娘當初也不會看上他,但縱使他有千般好,一旦負了心,對女人而言便成十惡不赦。”
“可是,世間男子那麼多,既然這個傷了她的心,又何必苦苦執著於他?”
春嬌聞言若有所思地抬臉。
誌明避開她的眼光,聽得她冷笑一聲:“你同情李甲?也難怪,你和他本就是一路貨色!”完全忽視他話中重點,誌明氣結。
昨晚折騰一夜,到午間時睡意上湧,迷迷糊糊間誌明聽見有人喚他:“相公,別睡了,陪我上市集嘛。”
誌明問:“去市集做什麼?”
“你忘了?前日我瞧香粉已用完,你便說要陪我去買的。”
有這回事嗎?誌明心裏尋思,口中卻不由自主答道:“我自然沒忘,瞧,今早我出診時已經順道買了,本想一會交與你的。”
“是嗎?”女子又驚又喜,柔柔媚媚在他身邊坐下,白色的衣裾拂過他的眼角:“相公,你待我真好。若有下輩子,你可還會待我這般好?”
誌明老實道:“若下一世我們能相遇,我自然還會對你好。”
“就算……我不再為人,而是投胎成了畜生或是精怪呢?你還會待我好?”
“不管你是什麼,我對你的心意總是不變。”他不假思索,話一出口便怔住了:不對,我分明是在夢中。
白衣女子卻是欣喜萬分,“相公,你可要記住你說的話!”
誌明被她摟在懷裏,口不能言,身不能動,心裏煩躁得隻想大喊:不對不對,我是王誌明,誰是你相公了!
可無人理會他的掙紮,誌明就像第三人,眼睜睜地瞧著自己與那女子甜甜蜜蜜地依偎,瞧著對方全心信任他的姿勢。
誌明隻覺萬念俱灰,沮喪地喃喃:“我是王誌明,不是別的什麼人……為什麼,偏要找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