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十章 十五年後(3 / 3)

身後的段孟然沉默著,許久,腳步聲響起,他一言不發地走向門外。

楠子的心仿佛沉進了冰窟窿。

“孟然你恨我嗎?”

“恨吧!一種說不出的恨,卻在恨著。”他的心痛了。那麼多的日日夜夜,他一直在思念著她,十五年了,從不間斷。當他把心裏的希望徹底泯滅時,真正開始注意身邊的葵子時,她結果回來了。十五年了,她終於回來了。

他時刻想著,若是她回來了,他會抱著小小的安琪衝著她笑。

十五年了,安琪是孤寂的。葵子能為安琪做的畢竟很少。

可是當楠子出現在他麵前,他並不開心。相反心中卻被壓抑著,很壓抑。他突然害怕看到葵子受傷的眼神。

時間真的能夠改變一個人嗬!在那些孤獨的日子,他也曾想過,她是不是不會回來了?他也曾害怕過,她嫁給了另一個人……

或許他並不是個好男人。他還曾記得,他許諾楠子,不論他們將來遇到怎樣的困難,他們都不會放棄他們的愛情……

他還記得,答應楠子的父母一輩子好好照顧楠子。

他甚至還記得洞房花燭夜裏他對她說的:“我愛你。”

對楠子的背叛,他內疚了。他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做?真的不知道!他不知道自己是否還愛著楠子。或許愛吧!否則他的心不會有深深的恨的。那對葵子呢!或許隻是感激,他不知道。

“孟然!”

段孟然站住。卻並沒有回頭:“我來,隻是想告訴你,葵子走了,她讓我向你道歉。”他的喉嚨哽住了。他現在愛的是葵子吧!

楠子走過去,默默地從背後抱住他。

段孟然的身體僵硬而拒絕。許久,開始慢慢變得柔軟,他轉過身來,把頭埋在楠子的胸前,像一個孩子一樣哭了起來。

“孟然,你不要哭了,孟然,你把我的心都揉碎了。”她撫摸著他的頭,淚不知不覺地流了滿臉。

他還愛她嗎?或許吧。但今生,他再也不會忘記葵子了。那些日子,十五年的歲月,在那些飛舞的櫻花裏,都是他們的,所有的甜蜜與哀傷,都與她無關。

一切再不能回到從前了。那些如櫻花般不然絲毫煙塵火色的日子,再也沒有了。

楠子捧起段孟然的頭,讓他的臉對著自己:“或者我可以找到葵子,我們是雙胞胎姐妹,我們是有感應的。”

“真的?”段孟然的眼裏閃過亮光。

楠子遲疑了一下,段孟然毫不掩飾的高興刺痛了她:“是的。”她還是選擇了回答。

“為了你,我可以做任何事情,你知道,我從來不舍得讓你傷心的。”

她向著櫻花林深處走去,白色櫻花如一個個白色的精靈,擁著她走入櫻花林深處。

他看著她美麗的背影,淚流了下來,這輩子,他對不起她。

楠子找到了她,在櫻花林深處。

“怎麼一個人跑到這裏了?出來散心嗎?”楠子想用輕鬆的語氣和妹妹好好談談,畢竟她們已經十五年沒見了。

葵子停下前往的腳步:“姐姐,我會走,我會離開!”她的頭低得很低,劉海擋住了眼睛,此時的她看起來更加孤單,更加淒涼。

“為什麼要離開?”楠子慈祥地看著她:“這個地方是屬於你的,為什麼要離開?”

葵子退後了一步:“不,這個地方是姐姐的!我是外人,我應該離開!”

“若是覺得對不起我,就用你的餘生好好的去愛他們。”

“呃?”

“嗬嗬!”楠子笑得有些蒼白:“我隻是回來看看,這些年我在外麵做了很多有意義的事情,我還不舍得放下,這裏要繼續擺脫你好好照顧了。”

“不是的,姐姐,我……”

“若是你不幫忙照顧他們,那就沒有人照顧他們了。”

“姐姐,姐夫是愛你的,我知道!”

楠子淒慘地笑了:“這已經不重要了。”她在騙自己嗬,這對她來說是最重要的吧!不過不能在一起的愛,多少是淒慘的呃。

“姐姐!”葵子跪了下來,淚水沾濕了麵頰:“對不起……”她知道姐姐隻是不希望傷害她。

“傻丫頭!”楠子把她扶起來:“我們是好姐妹嗬!沒有什麼對不起的。”

櫻花飛舞,葵子抱著楠子,她的心裏有的是感激,有的是歉意,這輩子,她都欠著她。

楠子要走了。

段孟然想挽留,但無話說出來。

曾經甜蜜的回憶和對未來的憧憬支撐著她過了十五年,這次的離開,又情何以堪呢。

但是她不走,又能怎樣呢。她不想讓段孟然為難,不舍得他內疚。是的,隻有她自己知道,她是怎樣的愛他。

“葵子曾經受過傷!”楠子笑了一下:“所以你一定要好好對她。”

段孟然心裏很複雜,曾經的山盟海誓,被他一手給毀了。

“你恨我嗎?”其實這句話應該由段孟然來說,他的確是對不起她的。

楠子淡淡一笑:“為什麼要恨呢,你會幫我照顧兩個我關心的人啊!”

段孟然低下了頭,他的心痛了。他知道他依然愛著她,隻是他不知道該怎麼挽留,即使挽留了,她也不會留下的吧!她有她的驕傲嗬!

“不用自責,也不用內疚,我不想看到你那樣子,那樣我會心痛。”

他的眼圈紅了,低下頭,沒有說話。

安琪已經睡著了,她在床上睡得甜蜜而安穩,臉頰透出微微的紅暈。

“青木?”楠子默念著這個被女兒在睡夢裏喚過的名字。應該是個她喜歡的男孩子吧!英俊而幹淨。

她輕輕地俯下身吻她,她的小小的安琪兒。或許在遙遠的將來,她還是會見到她的,那時候,她該是個滿頭白發的老太太了。那時候安琪還會認識她嗎?不,不會了。什麼都不會再有了。

如果十五年前,她本不該離開,那麼十五後,也許她不該回來。

滿天的櫻花仍在月光下飛舞著,掩埋了那條窄窄的小徑。

楠子便從落花上踏過去,踏過去。

塵歸塵,土歸土,他們從哪裏來,必將回哪裏去。

楠子轉過身,看著這個她曾經熟悉的地方,她卻將要遠離,今生今世,她都不會再回來了吧!

她狠下心來,轉過了頭。淚模糊了雙眼。

花朵依存於陽光而盛放/候鳥依存於翅膀而飛翔/現在依存於過去而延續/真實依存於幻想而彌散/流浪者依存於明天而漂泊/遠行者依存於思念而前往/萬物依存於天地而催眠。

葵子依存於孟然而活,而她卻沒有了依存,一個人生活在另一個空間。

這次的離開,她不知道怎麼生活。或許安靜些的地方比較適合她,或許佛門才是她的久留之地。

她是恨段孟然的,與她離開他十五年相比,他將要一輩子離開她,那樣可恨得多了。曾經的山盟海誓更加可恨嗬!

早晨的陽光弄醒了安琪,睜開眼,葵子正在床邊含笑著望著她。

“娘,我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見你要走了,我好傷心。”她伸手摟住娘的脖子。

“隻是夢而已。”葵子含笑著望著她。她的心終於打開了,現在她再也沒有什麼顧慮了,壓在她心裏的鉛落了。

“是啊!隻是個夢罷了。”安琪呢喃地說著,望向窗外:“娘,櫻花一夜間竟都落盡了。”

葵子緣著她的目光望出去。

窗外落花如雪。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