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7章(3 / 3)

這說明什麼?這說明屍體裏有毒啊!

送過來的時候附上了溫簡的口供,這人明明屬於劍傷斃命,前一晚也都還是好好的,怎麼隻一個晚上,就變成這個模樣了?

許世卿當即留下了劉白鳳的屍體要做內驗,正午時分,按照祖師爺的規矩,敬了三炷香,帶上麵巾和鹿皮手套之後,便開始對劉白鳳的屍體進行解刨,這時候劉白鳳的肚子已經脹得跟個孕婦一樣,而當他一割開,裏麵湧出一股惡心至極的腐爛黑氣,許世卿避開,等腐毒之氣散盡了,才攏過來繼續操作。

五髒裏麵都已經燒壞了,整個黑糊糊一片,便是許世卿也驚訝此毒的霸道,可是當他小心翼翼的檢驗完畢,仍舊不知道是從何中毒的,從食道部分的毒化程度的程度上看,毒並不是從食道進去的,而屍體上又沒有其他傷口。

秉著小心探索的精神,他一點點的切開屍體逐一檢驗,終於在日暮時分,找到了頭發裏那一個如繡花針頭一般大小的洞。當然實際上,他是先將屍體的天靈蓋取下來,先找到夾在粉紅腦溝裏麵的毒針,而後刮了毛發之後方才找到那個小洞的。

做驗屍這一行的一般八字都比較硬,且都有個不成文的行規,做內驗的屍體都是正午開驗,日暮蓋棺,對鬼神有所避諱,有時候官司要得急需夜晚開驗,則會上一根香,一炷香的時間驗完,若是香熄了或者燒盡了,則再不能驗了。

因今日下了一整天的雨,天黑得教平常早一些,此時日暮,天已顯得很黑了,而這一黑,屋子裏陰氣更足了,站著都感覺渾身陰冷,許世卿屋子裏的燈火早已經點了起來,他這會兒又去神台那邊的抽屜裏取出一根香來點上,剩下一點收尾活計,不過半柱香就能完成,誰知道他點上香回到停屍台邊,再回頭一看,那香已經熄的連煙都沒有了。

許世卿用得香都是上好的,他又是個十分仔細之人,晴日裏常常把香拿出去曬曬,收起來時用油紙包好,然後儲在木盒裏,木盒底部還墊一層碎碳,這都是他的師父教的,因而他幹了這行這麼多年,點的香不計其數,這卻是第一次香熄滅。

許世卿望著那一根熄滅的香發怔,突然窗戶外麵打了一道閃電,跟著雷聲轟轟之時,他屋子裏的蠟燭竟然同一時刻全滅了!

許世卿也算是膽大之人,不然也不會幹這一行,可此時也忍不住冷汗從額頭上冒了出來,因為他感到黑暗中,有什麼東西幾乎貼著自己的後背,一股寒氣讓他雞皮疙瘩瞬間戰栗了起來。

這股寒氣不是一種因恐懼產生的錯覺,而是實打實的寒氣,他的整個後背都快冷得結霜了。

許世卿出生以來第一次這麼害怕,他甚至都不知道到底出了什麼事,卻依舊怕得要死,怕得動彈不得,甚至連眼睛下麵的肌肉都開始抽搐。

這時候,背後的那個“東西”依舊湊到了他的耳邊,他的耳朵旁邊的皮膚凍得發痛,正以肉眼看得到的速度結上了一層薄霜。

那個“東西”湊到他的耳邊,聲音裏帶著一股仿佛來自地獄的寒氣,道:“閉眼……。”

許世卿應聲閉眼,癱軟著身子昏倒了下去,正在他倒的一霎那,天空一道閃電照亮了整個人間,也現出了站在他身後的那個身影——一個白衣白發白皮膚的“鬼”。

陰息風笑了笑,他的九重寒心發已經大成,莫說許世卿身子上結了一層白霜,整間屋子裏都是一大片一大片的白霜。

他走過去脫了自己的外裳包裹住了劉白鳳的屍體,又收了許世卿找到的那一支金焱針,然後扛著劉白鳳就走,消失在漫天雷雨之中。

待到許世卿醒過來,已經到了後半夜,他是冷醒過來的,當他從地上爬起來,在黑暗中抖著手點燃了火折子,在昏暗的火光中,他看到停屍台上的屍體已經不翼而飛了。

這場雨嚇的十分及時,仿佛連老天都在幫白晚,陰息風保證了誰也找不到劉白鳳的屍體,而這場雨則保證了誰也找不到他的痕跡。

等到天快亮了,他方才回了全味居,抹幹了頭發並換了一身幹爽的衣服,他心裏想著,他的小白,會不會惦念他辦的事情而一夜無眠呢?

她到底會不會有一絲的惦念是出於對他的關心,而不是對屍體會不會被人發現的關心呢?

他雖然這樣臆想,但心知肚明,他的好姑娘小白是世上最冷漠的女子,她在這個世上隻會為了一個男子而動容,那個男子卻是她永遠不能玷汙,甚至是無法靠近的人。

可是當他撥開梧桐樹的樹葉,透過看到窗戶看到那一臥一立的兩個身影,看到白晚捂著臉,而她的眼淚從她的指縫之間落下,看到溫簡那般小心翼翼的將她摟在懷裏,他突然有一種認知上的毀滅,就好像看到了狼在對羊唱歌,毒蛇在對獵物落淚。

那是不可能的,也是不應該的。陰息風這樣想著,折斷的手中的那根金焱針,斷成兩截的細針,和包裹著它的一小塊羊皮一起掉在了泥濘的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