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發現自己失態之後,抬起頭就看到白晚異樣的盯著自己,白晚也已經察覺出來了,溫簡的不對勁與其是因為“阮紅嬌”之故,不如說是因為這隻“斷手”之故。
之前她千辛萬苦都沒有觸動到他,可是偏偏她的手腕一斷,他就立即像是變了一個人一般,就連看她的目光都不一樣了,那目光仿佛多年前在深淵之下,他凝望著她的眼神一般。
白晚突然意識到了什麼,心猛然跳了一下,感覺有些呼吸困難。
“是我的錯。”溫簡輕柔的放下她的胳膊,道:“是我害了你,劉白鳳尋仇的人是我,他綁你也是因為我,你受了這麼多罪,全都是因我之故……。”
白晚用右手捂著胸口,略微低著頭,雖然她心裏也為自己的發現激動,卻不知為何又有一些讓她哽咽酸澀。
一滴水如何能夠滋養幹裂的大地,一顆米又如何能挽回瀕臨餓死的性命?溫簡的這一點點的情意,就好像當日她跪在地上,捧在手中的陽光一樣,看似暖人心扉,可是隻要一片雲飄過來,就什麼都不剩了。
“如果不是我疏忽大意,也不至於令你蒙難,如果我能早一點找到你,你也不會……。”
“不是這樣。”白晚突然打斷了他的話,低著頭將臉埋在陰影中道:“我會被擄走,是因為我糾纏著你才讓劉白鳳誤以為我們很……親密,與你無關。”
謊言有千句萬句,但這一次白晚這一次說出了實話。
“如果你總是把所有的責任攬在自己身上的話,我會利用這一點的……你知道我就是這樣的女子,不管斷了手還是斷了腳,隻要我發現你的弱點,我就會一直糾纏著你,便如我之前所為那樣。”
溫簡並不驚奇,他站了起來,低頭溫柔又憐惜的看著白晚:“為什麼是我?”
“因為你……對我很重要。”白晚仰起頭看著他,眼裏不知是真情或者假意的泛出淚光。
“你和其他人都不一樣,你讓我安心。”白晚泣不成聲,誰也不知道她為什麼看上去那麼哀婉難過,她捂著臉道:“所以勿要將之一切背負在身,不然我便會趁機,趁機……我野心貪婪,並沒有外表看上去那麼柔弱純良,想必你早已察覺,你若現在抽身而退還來得及,你現在拒絕我還來得及……。”
至少有一霎那,她說這話是真心的,她已經預感到眼前這個人將來會麵臨著什麼
——他現在拒絕她還來得及,這也是唯一一次他能夠阻止她繼續下去的機會。
可是溫簡卻在她身邊坐下,輕輕用拇指揩去她臉上的淚,然後將她的腦袋靠在自己的肩頭,小心的避開了她身上的傷口。
溫簡什麼都沒有說,白晚也咬住了自己的下唇,她睜著婆娑的淚眼,緊緊蹙眉,溫簡身上的氣息飄進她的鼻息,那味道熟悉的就像上輩子一樣。
這樣的確讓她安心,她漸漸停止了抽泣,有短暫的時刻什麼都沒有想,屋外陰雲籠罩而屋內尚有半分寧靜,可是當她的目光穿過溫簡身後的窗戶,突然之間,她跌回了現實!
窗外那一株梧桐樹的茂密樹葉之中有一張臉陰冷冷的盯著她,那張臉慘白慘白,詭異得就像是白天在人間行走的鬼魂一般,便是陰息風的臉。
陰息風站在樹上,樹葉隱藏著他的行蹤,他沒有像慣常一樣露出或者諷刺或者冰冷的笑,而是目無表情的看著白晚,嘴唇上下開啟,吐出了兩個字。
那兩個字沒有發出聲音,僅僅隻是做出了嘴型,但白晚居然看了出來,他說的是——
雪狼!
最先發現事情有古怪的許世卿。
許世卿是一個經驗豐富的仵作,他驗屍的地方在衙門前院一個偏僻的小院,因為陰氣太盛,旁人都不敢靠近。
驗屍這一行還是有些講究的,有外驗和內驗之說,外驗自然是驗屍體的皮膚表外,如五官、手足,與大夫望聞問切一樣一般行事,而內驗,便是將人解剖開來,拿出五髒六腑甚至是人腦來逐一檢查。若是內驗的話,正常情況是取在正午時分陽氣最盛的時候進行,外驗便無所謂了。
劉白鳳的屍體最後就是交給他來檢驗,因為這人是溫簡殺的,又是一個多行不義之徒,所以一開始他以為很簡單,做了外驗之後就打算蓋棺定論了,如這種死因清白,死狀清晰的案件,做了外驗之後就能用白布一包,裝進棺材裏送往義莊了,內驗都不必了。
可這天天太晚,送屍體的老周喝醉了酒,旁的人也不願沾染這物,於是等到第二天老周醒了酒,才拉了一副板車來拖屍體。
許世卿照例是要在最後瞅一眼才放行的,誰知道他掀開白布一看,可不得了,劉白鳳的屍體竟然全身發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