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一章(3 / 3)

他忍不住笑起來。

回到公寓後,丁木扔下包,抓抓本就淩亂的短發,吹起口哨往臥房走去,這已是他每天例行的公事,一回來就去看那個蛋,現在龐大的蛋已占據了他的床。

蛋陷在軟軟的床鋪中,潔白之極。丁木噙著笑,輕輕撫摸著,“蛋啊蛋,你什麼時候才出來呢?你要是太大,我可是養不起你的。”看了一會兒,丁木轉身出去。身後卻傳來“啪”的一聲,丁木迅速轉過身來,果然,蛋裂開了長長的一條縫。

啊——我就要做爸爸了!丁木驚喜地緊緊地盯著,頗有即為人父的緊張感。小寶寶出生該吃什麼呢?牛奶?還是……擰起眉頭,如果是個食肉動物的話,那麼大的體積,大概他隻有貢獻出自己給“小寶寶”當第一餐吃了。打個激靈,喜悅感稍減,腎上腺素急劇分泌,他小心地往後退一步,準備情況不對就跑。

又是“啪”的一聲響,縫更大了些,柔柔的白光從中逸出。似有似無間,透白的薄紗似的東西緩緩飄出——看來不會是恐龍了。丁木小心地湊上前,隻見薄紗似的東西越飄越大,慢慢看清了形狀,竟像是昆蟲的透明翅膀,隻是要比昆蟲的龐大得多,也美麗得多,透亮的白色中還綴著淡淡的金色光點,質地柔軟之極,猶如透薄華麗的冰綃在輕風中飄舞,如夢似幻。

巨大的昆蟲——蒼蠅?蜻蜒?蝴蝶?

不管是什麼,那麼巨大的昆蟲,不管它的翼有多美麗,都是可怕的事!天哪,誰能假想一個巨大的蒼蠅倚在他懷中喝牛奶?

渾身寒毛不安地豎起,喉嚨也瞬間幹澀起來,緊繃起全身的肌肉,丁木又往後退了一步,開始認真地思考禮物可不可以退還。

然而,一切都遲了。又是“啪”的一聲巨響,一塊蛋殼從頂上剝落。已完全失去了湊上去看一看的興趣,丁木長吸一口氣,抱著不能被龐莫笑話的壯誌雄心,以荊軻刺秦王的壯烈氣勢定定地站住。

半晌,一隻手,一隻纖纖小手,伸出洞口探了探,又縮了回去。

天啊——居然、居然有隻人手!龐莫到底送了他什麼古怪的東西啊!一口口水咽下幹澀的喉中,丁木索性靠在牆上,以免待會兒因驚嚇過度而腿軟。

不管怎樣,嗬嗬,不是巨大的昆蟲就好,可是,誰知道會不會是半人半蟲啊!嗚……好想跑啊。

“啪啪啪——”連續的幾聲響後,蛋殼徹底崩裂,粘粘的蛋液流了一床。

丁木鎮定地望著眼前的一切。

一個少女!

一個無雙的赤裸少女!

她抱膝而坐,側對著他,雪白的背上左側長著那飄飄的翅翼,右邊卻光滑無瑕;擁有完美的心形臉龐;烏黑的發絲如緞般繞過柔肩披在胸前;合著的眼睫毛濃密卷翹,如兩把小扇;直而纖細的俏鼻;如花瓣嬌嫩的淡粉菱唇。

完美如天使的畫麵,隻是天使的翅翼是羽毛的雙翼。

這個禮物也許不算差啦。嗬嗬……

但,這到底是龐莫從哪裏弄來的奇怪生物——人類生化實驗的試驗品?地球上未被發現的另類生物?

天馬行空的思緒被她顫動的眼簾打斷。

水澤氳氤的大眼,鑲在她本就靈秀剔透的小臉上,純美得奪人呼吸!水光瀲灩,光澤流動,“主人。”菱唇輕啟,她低低地卻清晰地喚著。

“啊?”主人?喊我嗎?丁木已經做不出反應,僵硬地看著她盈盈地站起,纖長苗條的雪白身子向他走來,晶瑩的翅翼微微顫動,烏發在雪白的肌膚上拂動。

啊——不對,“她”不是少女,“她”甚至是沒有性別的,雪膚如此光滑無瑕,從頭至腳,一點點與性別有關的那個那個都沒有!

“天哪——”他仰天長歎,龐莫,你到底安的什麼心啊!送個美侖美奐卻無性別的生物給他,嗚……那張臉,是人都無法抵抗的!

“主人,你、你不喜歡蝶衣嗎?”委屈不安的低語吸引了丁木的視線,映入眼簾的是她憂心的小臉,小鹿般的大眼楚楚地看著他,皓齒緊張地輕咬著粉嫩的軟唇,惹人憐愛之極!

唉,想不喜歡都不行啊。“沒有啊,蝶衣?你叫蝶衣嗎?”丁木裝作沒聽見自己怦怦的心跳。

“真的?太好了,我好高興主人不討厭蝶衣哦。”她細細地說著,小臉靦腆而喜悅地綻放出笑容,燦似春花。

有一分鍾,丁木以為心跳停止了,世界消失了。

可惡的龐莫啊!

“嗯,蝶衣,你是……你是誰?不對,你……”丁木費力地想著如何問這個問題。語音又因眼前看到的而自動消音。

蝶衣輕盈地轉身,烏發長達腰際,在尾端彙集成尖,隨著她的腳步,黑瀑搖擺在纖細的腰肢和俏挺的雪臀上,丁木下意識地摸摸牙齒,還好,沒變成狼牙,突然沸騰的血液害得他以為自己就要變成月夜下嚎叫的“狼”了,還好,還好,正常人類。

蝶衣已踏上床,鋪了一床的蛋殼和粘液忽地一齊迅速滾回,如特技片裏鏡頭的回放,從她腳邊快速往上蔓延,眨眼間,滿床的蛋殼粘液盡數消失,而蝶衣也穿上了一件衣服,一件銀白色的連身緊身衣!

“哦、呃、啊——”發出一串無意識的音節,丁木用力閉上眼又睜開,沒錯,蝶衣還在,而且還穿上了衣服。

德靈!這個名字如閃電般劃過腦際,是了,一樣美麗得不像凡人的德靈也穿著這樣一身衣服,而且也是赤足!難道,德靈與蝶衣一樣,也是從蛋中孵出來的?

為什麼那天自己要對龐莫說“誰叫我沒有一個全心愛我的可人兒呢!要是有啊——我一定夫唱婦隨,一刻也不分離啊”!龐莫這就回饋了不是?

唉!

“蝶衣,你認識德靈嗎?他和你穿得一模一樣。”丁木試探著問。

“德靈?不認識啊。主人,你忘了我才出生嗎?”蝶衣輕聲細語地回答,移動纖長的雙腿,如舞蹈家般優雅之極地走到他麵前。

丁木沿牆而坐,托著下巴,“那你知道你從何而來嗎?”他隨口問著。對於答案不抱什麼希望。

蝶衣在他麵前側膝而坐,姿勢如淑女般文雅,翅翼有一下沒一下地扇動著,“不知道啊,主人,你知道嗎?”“我也不知道,是一個朋友把你寄給我的。”丁木忽覺得頭有些大。

“哦。”蝶衣輕應著,有些淡淡的失望,“我隻知道,你就是我的主人,我終身要為你服務。”水瞳迎上丁木,主人哎,這就是她的主人啊。

“啊?”丁木無語,仰頭複歎息。龐莫,你到底在哪兒啊!

“我叫丁木,不要再喊我主人了。”丁木歎息地說。

“是,主人——嗯,丁木。”她細細柔柔地喚著,唇邊綻放出纖細羞澀的淺笑。

心再度怦怦怦地亂跳!丁木迅速閉上眼,臭龐莫!

也許自己剛才出了個壞主意!當蝶衣那柔軟的聲音喚出自己名字的瞬間,他竟有種被情人喚著的錯覺!早知會這樣,還不如讓蝶衣喚自己主人了,唉。

就當,就當是自己養了個這麼大的女兒吧,他自我安慰著,努力想挖掘出一些父愛,“嗯,蝶衣,你要喝牛奶嗎?”

“牛奶是什麼?”蝶衣疑惑地看著他。

好,很好!終於找到一點兒撫育小寶寶的感覺了!

“牛奶啊,就是牛的奶,嗯,咳,你懂了嗎?”丁木突然覺得有點兒虛,硬著頭皮迎向蝶衣困惑的眸光,如果她問什麼是牛,那該怎麼答?

“哦。”蝶衣似懂非懂地應著,“不想喝。”

“那……那,你想吃什麼?”丁木費勁地想著該為正常的剛出生的小寶寶做些什麼。

“不想吃什麼呀。”蝶衣輕輕地回答,偷偷地看著擰著眉把頭發抓得更亂的丁木,主人,在為什麼煩心呢?“哦,對了,睡覺,你該睡覺了!”丁木歡呼,怎麼忘了,小寶寶最愛睡覺的嘛。

“哦,好,睡覺。”主人說“該”,那就是命令吧?雖然她一點兒都不想睡,可還是乖乖地答應著。

“那,睡那兒。”丁木指指床,這麼大的寶寶,嗬嗬,還是讓她自己上床吧。

“是,丁木。”蝶衣乖乖地爬上床,衡量了一下,“咻”的一聲,龐大的蝶翼轉瞬消失在背後,仰麵躺下,閉上眼瞼。

想不到漂亮的翅翼還能收起來,唉,還真像天使呢。緩過神來,丁木發揮著父愛,將被子覆上她纖細的身軀,掖好被角,“好好睡一覺哦。”連叮囑都像個父親了,丁木無限佩服自己。

“嗯。”蝶衣柔順地輕應著,小臉微微鑽入被中,遮掩染上粉紅的雙腮。主人這樣,是不是代表主人對她是溫柔的呢?

熄了燈,輕輕地掩上房門,丁木怔怔地站了一會兒,一切都像一場夢!巨大的蛋孵出一個長著翅膀的少女,哦,不對,是奇怪的生物啊。

唉,不想了,今天他到底歎了多少次氣了,唉——忍不住又重重地歎了一聲,倒了杯冷水一口飲盡,隨手拿了件大衣,把自己扔在沙發上,蓋上大衣,睡吧,睡吧,也許明早醒來,發現一切都隻是一場夢!

他的呼吸均勻綿長,必是睡得正香呢。從房內溜出的那抹人影,靜靜地站了會兒,暗夜裏看不清躺著的人,她張開翅,淡淡的瑩光閃耀,輕輕靠近他,丁木原本高大的身形此刻縮在大衣下,他覺得冷嗎?暖暖的被子給她蓋了,主人當然會覺得冷了。主人好好啊。水漾的大眼浮起水霧,吸吸俏鼻,她返回臥房將被拿來小心地蓋在他身上,學他的樣子掖好被角,滿意地看他漸漸舒展了四肢。她輕輕起身,繼續在房內探索。她要吃東西,可是食物在哪兒呢?揮扇著翅翼,借著瑩光她四處看著,客廳裏一點兒吃的東西也沒有,她折向右邊最近的房間,房內全是高大的廚櫃立著成疊成疊的書。唔,是信息庫,她都差點兒忘了,身為……身為什麼來的,搔搔首,她有點兒困惑,不管啦,反正她第一件事就應是補充信息嘛,自己居然忘了這麼重要的事。嗯,四肢軟軟的,還是先找東西吃吧。她又折向第二個房間,咦,這金屬管口有點兒濕哦,她喜悅地發現,扳弄著水龍頭,無意中往下按了一下,水嘩嘩地流淌下來。她低呼一聲,終於找到了,——H2O她需要的生命物質!

湊過頭去,她直接就著龍頭盡情地飲著。水,她惟一需要的食物。一會兒,她抬起濕濕的臉,關上水龍頭,滿意地擦拭著臉頰,吃飽了,張開嘴吐出塊灰乎乎的東西,唔,食物不太幹淨哎,不過沒關係,反正她可以自動淨化。

水在血液中流動,盈滿饑渴的四肢,她踏著清盈的步伐,來到“信息庫”。她輕掩上房門,按住牆上的凸起,主人就是用這個開關亮光的,果然,一室明亮。她盈盈地淺笑,立在滿牆的櫥櫃前,隨手取出一本書,“嘩嘩嘩”從第一頁翻到最後一頁,嗯,看完,繼續,第二本……